儒家“和合”观念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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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和合”观念概说
一
中国古代儒家学派的思想家把宇宙
世界的存有分为三大部类,
即天、地、
人
三才。而在具体的言说当中,
“地”的内涵则又常常与“天”的内涵相混用,以
致于“地”又常常包含在“天”的概念之内。所以,天是一个混沌概念。据冯友
兰先生研究,天的含义大体上有五种。
一是物质之天,
这样的天或指与地相对的
日月星辰、
风雷雨露,
或指天地万物之总和;
一是主宰之天,
即所谓
“昊天上帝”
,
有人格的天帝;一是运命之天,
即人力所不可奈何的,
亦即自然与社会环境对于
人为的裁决;一是自然之天,即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自然过程;一是义理之天,
即作为宇宙存在根据的最高原理。而“人”也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它包含有自然
人、社会
人、个人、人的群体、人性等多种含义。所谓“和合”也是一个多义性
概念,概而言之,
它往往在三个意义层面上使用:其一是诸多性质不同的要素、
事物所构成的和合体,即统
一体;其二是相互差异、对立的东西互济互补,以达
到平衡、均平、和谐;其三是平衡、
和谐为了形成新的和合体,即新东西、新事
物的产生。
天、地、人和合为一,家庭内部、族群内部乃至整个国家、社会和合为一,
这是儒家文化的核心命题,也是儒家经典《十三经》的主要内容。作为群经之首
的《
易经》可以说是这一命题的一个总论。它主要阐述了贯于天道、地道与人道
的阴阳二气运
行之道,这当然也在抽象的意义上阐明了天、地、人的和合为一。
同时,
《易经》也阐明了人道源于天道、地道以及人道与天道、地道相应之理。
《周易
正义序》云:
“夫易者象也,爻者效也。圣人有以仰观俯察,象天地而育
群品,云行雨施效四时以生万物。
若用之以顺则两仪序而百物和,
若行之以逆则
六位倾而五行乱。故王者动必则天地之道,不使一物失其性;行
必协阴阳之宜,
不使一物受其害。
”
[
1]
(
P96
)
这虽然不出处于《周易》文本,但明显源自于对《周
易》文本的概括。而《十三经》当
中的其它各经,其内容也主要围绕着“和合”
这一观念,或者说是这一观念的具体展开。
孔子评《诗经》曰:
“
《诗》三百,一
[1]
(
P2461
)
言以蔽之,
曰:
思无邪。
”<
/p>
亦即创作或者删诗的目的在于使人的性情归正。
性归于正也就是“
致中和”
。
《礼记·中庸》有“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的论断,依此推之,则《诗经》创作、删定的最终目的在于使天、地、人和合为
一。
《尚书》是史书,记载的是古代圣王、先贤为追求“和合”这一理想
境界所
做出的种种重大历史行为。在《三礼》当中,天道、地道、人道具体化为礼、乐<
/p>
1
之道。而礼的作用是在于有序、有
别,乐的作用在于和。其中,礼是基础,因为
只有有序、有别方能和谐、协调,孔子弟子
有子说:
“礼之用,和为贵”亦即此
义。
《春秋三传》是史书,但重在评判,且评判的标准在于“礼”
,它们“上以遂
周公之遗制,
下以明将来之法。
其教之所存,<
/p>
文之所害,
则刊而正之。
以示劝戒。
p>
”
[1]
(
P17
05
)
因此其目的在于未来达于“和合”之境。
《论语》
、
《孝经》
、
《孟子》
、
《尔
雅》
也可作如是观之。
那么,天、地、人因何能和合为一?儒家学
派思想家是从天、地、人在阴阳
二气上的同构性出发来展开这一问题的。
“自天地开辟,阴阳运行,寒暑迭来,
日月更出,孚萌庶类,亭毒群品,新新不
停,生生相续。莫非资变化之力、换代
之功。然变化运行在阴阳二气,故圣人初画八卦,
设刚柔两画象二气也,布以三
位象三才也„„”
。
[1]
(
P7
)
“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
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
”
[1]
(
P90
)
< br>“昔之圣人之
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
柔与刚;立
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
故
易六位而成章。
”
[1]
(
P94
)
天道、地道、
人道就这样在儒家思想家眼里由三而一为
阴阳运行之道。宇宙世界原本复杂多变,
自然界、
人类社会以及人类观念中的冥
冥之境
可以说是相依又相对,
同时又具有各自的独立性,
其运行也因之
往往头绪
繁乱而难以究其原委。
但儒学思想家在其中概括抽象出
了两大对立性因素:
阴与
阳,并认为宇宙世界的变化运行皆因阴
与阳的相摩、相荡所致,而“生物”也由
阴与阳的和合而实现。这样,阴阳之道也就成了
“弥纶天地”之道,能“曲成万
物而不遗”
,它既是天地万物的
本质又是最一般的规律。
“阴”与“阳”及其由之
而来的“刚”
与“柔”
、
“仁”与“义”两者对立推移又互济互补的永恒运动
贯串
一切,天、地、人赖此而相同相通。正因为如此,
《周易》
认为人可以用自然界
的各种变化现象来预测人事的吉、凶、祸、福,即所谓“天垂象,见
吉凶,圣人
则之”
。正是这种天、地、人本质上同构的思想为儒
家天、地、人和合为一的理
论体系打下了坚实的哲学基础。
二
人怎样才能与天、
地和合为一?对于这一问题,儒家思想家的答案是:因人
而异。
对于王来说,
他们是天所生,
是天之子,
因而可以和天与地直接和合为一。
“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
物。
”
[1]
(
P1610
)
“王者,统三才而宅九
有,顺四时而治万物。
”
[1]
(
p>
P1698
)
“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
谓之王。三画者,
天地与人也。„„取天、地与人之中以为贯而参通之,非王熟能当是。
”
[2]
(
P
389
)
2
“天子所以有灵台者何?所以考天人之心,察阴阳之会,揆
星辰之证验,
为万物
获福无方之元。
”
“天子立明堂,
所以通神灵,
感天地,
正四时,
出教化,
宗有德,
显有能,
褒有行者也。
”
[3]
(
P535
)
< br>对于圣人来讲,
他们也能与天、
地直接和合为一。
“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起明,与四时合起序,与鬼神合起吉凶。先
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
[1]
(
P17
)
p>
原
因在于圣人是
“诚者”
< br>,
能
“不勉而中,
不思而得。<
/p>
”
而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
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
< br>天地之化育。可能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也。
”并“至诚之道,可以前<
/p>
知。
”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
。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
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
物也。博后配地,高明配天,悠
久无疆。
”
[1]
(
P1632
)
对于贤者来说,
则需要有一番修身的努力才能达到与天、
< br>地的
和合。他们需“明乎善”
,并“择善而固执之”方能
“诚乎身”
,方能“自明诚”
。
而对于
广大普通人民乃至社会人群、民族、国家来讲则情况较为复杂。
他们须在
王或圣人的教化、引导下方能达到与天、地的和合之境。其实上文所说的贤者,
从本质上也应归于此类,
因为他们
“明乎善”
< br>乃
“教习使然”
,
非
“由天性至诚”
。
那么
,人与天、地和合为一的途径或者说方式是什么呢?“刚柔者,立本者
也;变通者,趣时
者也。
”
[1]
(
P85
)
这是《易经》在说卦说爻,而从思维方式上来
p>
讲,儒家思想家正是在这一模式下来展开上述问题的。概而言之,
和
合的方式途
径,立本者有二,曰礼与乐;变通者有二,曰因时与因地。
< br>
礼与乐在其本源意义上是天与地自然之别、自然之和。
《礼记·乐记》云:
“天尊地卑,
君臣定矣。
< br>卑高已陈,
贵贱位矣。
动静有常,
小大殊矣。
方以类聚,
物以群分,则性命不同矣。在天成象,
在地成形,如此,则礼者天地之别也。地
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
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
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
。
”
[1]
(
P1531
)
显然,在儒
家思想体系当
中,礼与乐的本源被归到了天地宇宙自然的有序与有机。那么,
人
类追求与天、地的合一,也应遵循此道,也应有礼有乐,这便有了先王与圣人法
天师地
制礼作乐之说。其实,
说到本质上,
这是儒家思想家在把礼与乐
加以神圣
化、加以合法化之举。当然这一问题,不在本篇论文的讨论范围之内,此处也就
不再多述。人类社会有了礼与乐,便有了与天、地相别相和的依凭。
“礼乐负天
地之情,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领君臣之节。是
故大人
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天地诉合,阴阳相得,煦妪覆育万物。然后草木茂,<
/p>
区萌达,羽翼奋,角觡生,蛰虫昭苏,羽者妪伏,毛者孕育,胎生者不殰,而卵
生者不殈。
”
[1]
(<
/p>
P1537
)
然,
礼与乐也有种类大小之别。
人群社会内部有礼有乐,
人
3
群社会作为一个整体与天、地间也有礼
有乐,后者乃“大礼”
、
“大乐”
。<
/p>
“大乐与
天地同和,
大礼与天同节。
p>
和故百物不失,
节故祀天祭地。
”
[1]
(
P1530
)
大礼即祀天
祭地之礼。孔子曰:
“周监
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
[1]
(
P2647
)
孔子推崇周
礼,
整个儒家群体皆然,
并把
< br>《周礼》
列为其经典
《十三经》
之一。
而
《周礼·
春
< br>官宗伯》
,列大宗伯之职为:
“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
礼”
。可以看出祀天祭地
之礼,在周朝政治生活中的地位,当然
也可以看出儒家对于此礼的重视。不过,
在这里需要强调的是主祭有着身份的限制、区别
。
《礼记·曲礼下》云:
“天子祭
天地
,祭山川,祭五祀,岁遍。诸候方祀,祭山川,祭五祀岁遍。
”
[1]
(
P1268
)
只有
天子才能代表整个国家,
所以也只有天子才能祭天
祭地,
而诸候只能祭祀地方上
的神灵。孔子认为鲁国的郊之礼
是一种非礼行为;
《诗经》中,
《周颂》与《商
颂》皆都收有祭天地之诗章,而《鲁颂》独无,也就是这个道理。大乐乃助祀天
祭地之所用乐舞。
《诗经·商颂》中《长发》一诗以及《周颂》中《噫嘻》
、
《昊
天有成命》等皆是此种性质的乐歌。
《昊天有成命》诗后正义曰:
“昊天有成命诗
者
,郊祭天地之乐歌也。谓于南郊祀所感之天神,于北效祀神州之地祗也。
”
[1]
(
P587
)
又《周礼·春官宗伯·大司乐》云:
“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之,若
乐六
并以云门之舞祀天神,以咸池之舞祭地祗。总之,在儒家思想体系当中,
变,则天神皆降。
”
“夏日至,于泽中之方丘奏之
,若乐八变,则地示皆出。
”
[1]
(
789-790
)
礼与乐乃人与天、地
相和合的根本方式,
而大礼、
大乐则使人类社会群体从外部
p>
得与天、地相通。
礼与乐还因时因地会有
变化区别。先说祀天祭地之礼。
《礼记·曲礼下》孔
颖达疏云:
“其天有六,祭之,一岁有九。昊天上帝冬至祭之,一也。苍帝灵感
仰立春之日祭之于东郊,二也。赤帝赤怒立夏之日祭之于南郊,三也。黄帝含
枢纽
季夏六月土王之日亦祭之于南郊,四也。白帝白招拒立秋之日祭之于西郊,
五也。黑帝汁
光纪立冬之日祭之于北郊,六也。王者各禀五帝之精气而王天下,
于夏正之月祭于南郊,
七也。四月龙星见而雩,总祭五帝于南郊,八也。八月大
飨五帝于明堂,九也。地神有二
岁有二祭。夏至之日祭昆仑之神于方泽,一也。
夏正之月祭神州地祗于北郊,
二也。
[1]
(
P126
8
)
又据
《礼记·
月令》
载,
“立春之日,
天子亲帅
三公、
九卿、
诸候、
大夫,
以迎春于东郊。
”
“立夏之日,
< br>天子亲帅„„,
以迎夏于南郊。
”
“立秋之日,天子亲帅„„,以迎秋于西郊。
”
“立冬之日,
天子
亲帅„„迎冬于北郊。
”
[1]<
/p>
(
P1352-1385
)
可见,祭天的主要形式即在于诚祭五帝,而
其内容则因节气而有所不同。
p>
据
《礼记·
郊特牲》
疏下证,
郊即圜丘,
圜丘即郊。
以此
可推之,以上所引东、南、西、北四郊,当是指圜丘之不同方位。通过以上
所引材料,<
/p>
我们大体上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祀天或祭地会因时节或年份之不
同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