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列传》(原文+注释)(1)
-
屈原列传
（
1
）
〔西汉〕司马迁
引言：司马迁有着与屈原相似的政治上的不幸遭遇，有着屈
原那样正道直行的品格，有着
屈原那样深厚而又执着的感情。他景仰屈原，同情屈原，他
是褒贬分明地为屈原立传的。字里
行间喷泻着激愤、哀怨之情。
这篇文章把屈原个人的遭遇同楚国的命运紧密地连在一起，把屈原“眷顾楚国”同“系心
怀王”紧密地连在一起，具体而又深刻地表现了屈原忠贞不渝的爱国精神。屈原的正直集
中地
表现在他洁身自好的高尚情操和敢于同邪恶势力抗争而决不妥协的斗争精神上。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
2
）也。为楚怀王左徒（
3
）。博闻强志（
4
），明
于治乱（<
/p>
5
），娴于辞令（
6
）。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
对诸侯。王甚任（
7
）之。
上官大夫与之
同列（
8
），争宠而心害其能（
9
）。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
10
），
屈平属（
11
）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
（
12
）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
使屈平为令，
众莫不知。
每一令出，
平伐
（
13
）
其功，
曰
,
以为
‘非我莫能为’
也。
”
王怒而疏（<
/p>
14
）屈平。
【注
释】
（
1
）节选自《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
2
）【楚之同姓】楚国王族的同姓。屈、景、昭
氏都是楚国王族的同姓。（
3
）【左徒】楚国官名
，职位仅次于令尹。（
4
）【博闻强记】知识
< br>广博，记诵的事实多。闻，学识。志，记。
（
5
）
【明于治乱】明晓国家治乱的道理。
（
6
）
【娴
于辞令】擅
长讲话。娴，熟练，熟悉。辞令，应酬的语言。（
7
）【任】信
任。（
8
）【上官大
夫与之同列】上官
大夫和屈原同在朝列。上官，复姓。大夫，官名。列，班列。
（
9
）
【害其能】
嫉妒屈原的贤能。害，
作“患”讲，这里是嫉妒的意思。（
10
）【造为宪令】制定国
家的法令。
（
11
）【属（
zh
ǔ）】写作。（
12
）【夺】强取。下文的“不与”是不给的意思。（
13
）【伐】
自夸，炫耀。（
14
）【疏】疏远。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
1
）也，谗谄之蔽
明（
2
）也，邪曲之害公（
3
）也，方正
之不容（
4
）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
“离骚”者，犹离忧（
5
）也。夫天者，
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
6
），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
疾痛惨怛
（
7
），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
，谗人间
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
8
），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
怨生也（
9
）。上称帝喾（
10
），下道齐桓（<
/p>
11
），中述汤、武（
12
），以刺世事
1
（
13
）
。
明道德之
广崇
（
14
）
，
治乱之条贯，
靡不毕见。
其文约
（
15
）
，
其辞微
（
16
）
，
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
17
），举类迩而见义远（
18
）。其
志洁，
故其称物芳（
19
），其行廉，
故死而不容（
20
）。自疏濯淖污泥之中（
21
），蝉蜕
于浊秽
(22)
，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
23
）
，皭然泥而不滓者也（
24
）。
推此志
(25)
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注
释】
(1)
【疾王听之不聪】痛心楚怀王惑于小人之言，
不能明辨是非。
疾，恨，
痛心。听，
名词。
聪，明。（
2
）【谗
谄之蔽明】小人混淆黑白，使怀王看不明白。谗谄，说好人的坏话，谄媚国
君。
（
3
）
【邪曲之害公】
邪恶的小人妨害公正。
“邪”与“曲”都作邪恶、不正讲。
（<
/p>
4
）
【方
正之不
容】端方正直的人不为昏君谗臣所容。（
5
）【离忧】遭遇忧愁
。离，通“罹”，遭遇。
（
6
）【人穷
则反本】人处境困难，总想念上天和父母，希望得到帮助。反，通“返”。（
7
）
【惨怛（ｄá）】内心悲痛。（
8
）【信而见疑】诚信却被怀疑。见，被。（
9
）【
盖自怨生也】
其原因大概是从怨愤引起的。（
10
）【上称帝喾】远古提到帝喾。（
11
）【下道齐桓
】近古提
到齐桓公。（
12
）【汤、武
】商汤、周武王。（
13
）【以刺世事】（引古代帝王）讽刺当
世没
有贤君。（
14
）【广崇】广大崇
高。（
15
）【约】简约。（
16
）【微】含蓄。（
17
）【其称文
小而其指极大】就其文字来看，不过寻常事物，但是它的旨趣是极大的（因为关系到国家的治
乱）。指，通“旨”。（
18
）【举类迩而
见义远】举的是近事，而表达的意思很深远，类，事
物。（
19
）【称物芳】指《离骚》里多用美人香草作比喻。（
20
）【故死而不容】所以至死不
容于世。（
21
）【自疏濯淖（
n
à
< br>o
）污泥之中】自动地远离污泥浊水。自疏，自己疏远。濯，通
< br>“浊”。淖，泥浆。（
22
）【蝉蜕于浊秽】像蝉脱壳那
样摆脱污秽环境。蝉蜕，蝉脱壳。污秽，
指黑暗社会。（
23<
/p>
）【不获世之滋垢】不沾染尘世的污垢。滋，污浊。（
24
）【皭（
ji
à
o<
/p>
）然
泥而不滓
(z
ǐ
)
者也】意思是说，屈原是出于污泥而不染，保持高洁品德
的人。皭，洁白。滓，
污黑。（
25
）
【此志】指屈原不同流合污的高洁志行。
< br>屈原既绌（
26
）。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
27
），惠王（
28
）患之。乃令
张仪佯去秦，
厚币委质事楚
（
29
）
，
曰：
“秦甚憎齐，
齐与楚从亲，
楚诚能
绝齐
（
30
）
，
秦愿献商于
（
31
< br>）
之地六百里。
”
楚怀王贪而信
张仪，
遂绝齐，
使使如秦受地
（
32
）
。
张仪诈之曰
：“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
兴师伐秦。秦发兵
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
33
），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
/p>
34
），
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
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
35
）。魏闻之，袭
楚至邓（
36
）。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
楚，楚大困。
【注
释】
（
2
6
）【绌（ｃｈù）】通“黜”，罢免官职。
（
27
）【齐与楚从（ｚòｎｇ）亲】齐国和
楚国联合抗秦。从，合纵，联合抗秦。
（
28
）【惠王】秦惠王。（
29
）【乃令张仪佯去秦，厚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