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文学理论常识
-
以意逆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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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的一种观念,是一种理解诗的方法。为孟子所提
。
《孟子·万章上》
:
“说诗者不
p>
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
< br>”孟子认为,评论诗的人,既不能根据诗的个
别字眼断
章取义地曲解辞句,也不能用辞句的表面意义曲解诗的真实含义,而应该根据作品
p>
的全篇立意,
来探索作者的心志。
后世对于
“以意逆志”
中的
“意”
,
究竟是说诗者之
“意”
,
还是作诗者之
“意”
,
众说不一。
汉代经学家和宋代理学家普遍认为
“意”<
/p>
是
“说诗者”
之意。
如赵岐《孟子注疏》说:
“以己之意逆诗人之志。
”朱熹《孟子集注》说:
“当以己意迎取作者
之志。
”清人吴淇在《六朝选诗定论缘起》中,则认为“以意逆
志”是“以古人之意求古人之
志,乃就诗论诗”
,
不然的话
,
就会造成汉儒
说诗那样的牵强附会。近人王国维则将“以意逆
志”与孟子的
“知人论世”结合起来加以解释:
“顾意逆在我,志在古人,果何修而能使我之
所意,
不失古人之志乎?其术,
孟子亦言之曰:
‘诵其诗
,
读其书
,
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
也。
’
是故由其世以知其人
,
由其人以逆其志
,
则古
人之诗虽有不能解者寡矣。
”
(
《玉溪
生年谱
会笺序》
)
< br>他认为“意逆”虽在说诗者,但说诗者在对作品进行解释时,应贯彻“知人论世”
的原则,以避免主观武断之弊。这一解释比较合理。
知人论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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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的一种观
念,是评论文学作品的一种原则。语出《孟子·万章下》
:
“颂
其诗,
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
“尚”同上,尚友就是上友。上友是
以古人为朋友。文学创作有时需要借鉴古人。对古人的作品进行批评和鉴赏,更需要了解
古
人。人是不能离开时代而生活的。这就还需要了解他的时代。
掌握“知人论世”的原则,有助于理解古代文学作品。例如北
宋梅尧臣在《和淮阳燕秀才》
中说:
“惭予廷荫人,安得结子□,心虽羡名场,才命甘汨没。
”他认为自己由恩荫出身,和<
/p>
燕秀才由进士出身不一样,因而感到很惭愧。可是杜甫却完全不
同,他在《壮游》中说:
“气
磨屈贾
垒
,
目短曹刘墙
,
忤下考功第,独辞京尹堂。
”杜甫考不上进士
,
便浩然归去;梅尧臣考
不上
,
却半辈子感到委屈。
这是因为唐代读书人的进身之阶,<
/p>
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
宋代
主要的就是这一条路,即使由他途出身,头衔上总得加一个“右”字,例如“右迪功郎”之
p>
类,成为终身的耻辱。因此,不知道唐宋两代的风气,就不能理解
为什么对于进士的得失杜
甫全不关心
,
梅尧臣却痛心疾首。
只有了解他们的时代
,
才可以更好地理解他们和他们的作品。
所以“知人论世”
,应当是
“论世”
< br>第一,
“知人”
第二。进行文学批评,也必须“知人论世
”
,
才能够对作品作出正确的评价。
<
/p>
大音希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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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中的一种美学观念。为老子所提出
。语出《道德经》
:
“大方无隅
,
p>
大器晚
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其中又说:
“听之不闻名曰希。
”王弼注:
“大音,不可得闻之音
也。有声则有
分,有分则不宫而商矣。分则不能统众,故有声者非大音也。
”
(
《王弼集校释》
)
“众”即全体,
“分”即部分;人们听到的宫音或商音等,都只是部分,而非全
体。意谓有了
具体、部分的声音之美,就会丧失声音的自然全
美。老子认为最美的音乐是自然全声之美
,
而非人为的、部分
之美
,
这和他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
《道德经》
)的见解,
以及他的“无为自化”
(
《史记·
老庄申韩列传》
)的思想,是完全一致的。
老子之后
,
庄子继续发挥了这一观点。
在
《齐物论》
中
,
庄子把声音之美分为
“人籁”<
/p>
、
“地籁”
、
“天籁”三种。
“人籁则比竹是已”
,
即箫管之类
,
属下等;
“地籁则众□是已”
,
即风吹□穴之
< br>
声
,
属中等;
“天籁”则“吹万不同
,
而使其自已也。咸其自取
p>
,
怒者其谁邪?”即块然自生的
自然之声,为上等。在《天运》中,庄子还论述了“天籁”的特点:
“听
之不闻其声,视之不
见其形,充满天地,苞裹六极。
”郭象注:
“此乃无乐之乐,乐之至也。
”这实
际上就是老子所
提倡的“大音希声”
。所以在《齐物论》中
,
庄子又说:
“
有成与亏
,
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
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
”王先谦注:
“鼓商则丧角,挥宫则失徵,未若置而不鼓,五音自全,
亦犹
存情所以乘道,
忘智所以合真者也。
”
意思都在于反对以部分的、
有限的声乐,
破坏或代
替自然全美之声。
<
/p>
老、庄这种对于自然全美的提倡,对后来的文艺理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成为文学家、艺
术家所追求的一种崇尚自然天成、
不
事雕凿的最高的艺术境界。
钟嵘
《诗品序》
所提倡的
“自
然”和“真美”<
/p>
;元结《订司乐氏》所提倡和推崇的自然、
“全声”之美;司空图
《与李生论
诗书》所提倡的“以全美为工”
< br>;徐文长《赠成翁序》所说的“夫真者,假之反也。故五味必
< br>淡,食斯真矣
;
五声必希
,
p>
听斯真矣。五色不华
,
视斯真矣”
;
以及俞兆晟在《渔洋诗话序》中
所说的“以大音希声,药淫哇锢习”等等,都是这一观点的引申及进一步发挥。在古代画论
中,也有不少类似的见解。
但对于音乐或诗文的声律来说
,
p>
有无相生
,
有声和无声是相反相成、相比较
而存在、相衬托而
益彰的。
白居易<
/p>
《琵琶行》
中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p>
,
就很接近于老、
庄所提倡的
“大音希声”
的境界。不过
,
如果没有这之前“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等等的“有声”
,也就
不会有在一定条件下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所以李德裕的《文章论》中,在批评“今文如丝
竹□鼓,迫于促节,则知声律之为弊也甚矣”的同时,正确地指出:
“丝竹
繁奏,必有希声窈
眇,听之者悦闻;如川流迅激,必有洄□逶
迤,观之者不厌。从兄翰常言‘文章如千兵万马,
风恬雨霁,
寂无人声’
,盖谓是矣。
”这就说得比较切合实际了。
尽善尽美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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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古代评价文艺作品的原则。
为孔子所提出。
语出
《论语·
八佾》
:
“子谓:<
/p>
‘
《韶》
,
尽美
矣,
又尽善也。
’谓:
‘
《武》
,尽美矣,未尽善也。
’
”郑玄注:
“
《韶》
,舜乐也
,
美舜自以德禅于尧;
< br>
又尽善
,
谓太平也。
《武》
,周武王乐,美武王以此功定天下;未尽善,谓未致太平也。
p>
”
“美”
p>
是对艺术的审美评价和要求;
“善”
是对艺
术的社会道德伦理规范和要求。
孔子崇尚礼
< br>教,因而政治上赞扬尧舜的“礼让”
。
《论语》中称“至
德”者有二,一赞周之先祖左公□父
长子泰伯,一赞文王,皆
因其出于揖让。因此
,
对于歌颂“礼让”的《韶》乐
,
他极力加以赞
美
p>
,
认为不仅在艺术上是
“尽美”
的
,
而且在思想上符合他理想的道德伦理观念,<
/p>
因而也是
“尽
善”的,即“美”和“善”高度统一的典范。
《论语·述而》中说到他在齐国听到《韶》
乐时
,
竟“三月不知肉味”
,
并赞不绝口道:
“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
/p>
《论语·卫灵公》中又说
,
当颜
渊向孔子“问为邦”时
,
孔子讲了几条,其中一条即“乐则《韶》
、
《舞》
(
舞同武
)
”
。可见推
重“美”
、
“善”统一的《韶》乐,是孔子一贯的思想。对于违反其政治思想、歌颂以武力取
天下的
《武》
乐,
孔子则认为它虽然在艺术上
“尽美矣”
,
但在思想内容上却由于并非表现
“至
德”
,所以“未尽善也”
。
孔子的“尽善尽美”之说,实际上提出了文艺
批评两方面的标准,即社会标准和美学标准。
尽管他所说的“
美”和“善”的标准,都有具体的历史和阶级的内容;但是,在中国文学理
论批评和美学发展史上,第一次鲜明地提出对文艺作品的美学批评必须和社会道德伦理的批
评结合起来的原则,是具有重要的开创意义的。
温柔敦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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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儒家的传统诗
教。它的提出
,
最早见于《礼记·经解》
:
“温柔敦厚,诗教也。……其
为
人也,
温柔敦厚而不愚,
则深于诗者也。
”
这是汉代儒家对孔子文艺思想的一种概括。
唐代
孔颖达《礼记正义》对此解释说:
“诗依违讽谏
,不指切事情,故云温柔敦厚是诗教也。
”这
是就诗歌讽谏的特点来说的,体现了对作者写作态度的要求。同时,
《礼记正义
》又说:
“此
一经以《诗》化民,虽
用敦厚,能以义节之。欲使民虽敦厚不至于愚,则是在上深达于《诗》
之义理,能以《诗》教民也。
”这是就诗歌的社会作用来说的,既需要运用温柔
敦厚的原则,
同时也必须以礼义进行规范。
p>
温柔敦厚作为儒家的传统诗教,在长期的中国封建社会中发生了很大的影响。一方面,在封<
/p>
建社会统治阶级内部,运用这一诗教来调整本阶级社会成员之间
的关系,是合理的。但另一
方面,由于它规定怨刺必须“温柔
敦厚”
,
强调“止乎礼义”和“主文而谲谏”
< br>,
只允许“怨
而不怒”地委婉
劝说
,
不允许尖锐地揭露批判
,
因而在阶级对立的社会中,又常常起着消极的
作用。对于这一艺术信条
,
前人曾作过多种解释
,
但很少有人提出过怀疑。直到清初,王夫之
p>
才在
《□斋诗话》
中指出:
“诗教虽云温厚,
然光昭之志,
无畏于天,
无恤于人,
揭日月而行,
岂女子小人半含不吐之态乎?
《离骚》
虽多引喻,
而直言处亦无所讳。
”
认为诗教并不切合实
际。其后,袁枚也指出:
“
《礼记》一书,汉人所述,未必皆圣人之言。即如‘温柔敦厚’四
字,亦不过诗教之一端,不必篇篇如是,……故仆以为孔子论《诗》
,
p>
可信者
,
兴、观、群、
怨也。不可信者,温柔敦厚也”
(
《再答李少鹤书》
)
,认为诗教并不可信。不过,他们的否定
并不彻底,都未能深刻认识诗教的实质。
温柔敦厚说除了伦理原则的意义外,在后世有时也被引伸为艺
术原则,例如况周颐《蕙风词
话》所提出的“柔厚”说,就是
如此。词论中的“柔厚”说要求词在艺术表现上要蕴藉含蓄,
微宛委曲;内容上要深郁厚笃,既不叫嚣乖张,又不浅显直露。这无疑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尽管作为艺术原则的柔厚说,最终是以温柔敦厚的伦理原则为规范的。
兴观群怨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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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古代文论的基本概念和术语。其实质是对诗歌(包括乐、舞)社会功能的认识和概括,
为孔子所提出。
《论语·阳货》
:
p>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
p>
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所谓“兴”
p>
,
即“兴于诗
,
立
于礼”
(
《论
语·泰伯》
)
的“兴”
,
“言修身当先学诗”
(何晏
《论语集解》引包咸注
)
,
是讲诗歌在
“修身”
方面的教育作用(
“兴”的另一含义是讲诗的表现
手法,参见赋
比
< br>兴)
。所谓“观”
,
即“观
p>
风俗之盛衰”
(郑玄注)
,
“考见得失”
(朱熹注)
,
是讲诗歌具有一定的认识作用。所谓“群”
,
即
“群居相切磋”
(孔安国注)
的意思,
是讲诗歌具有聚集士人、
切磋砥砺、
交流思想的作用。
所谓“怨”
,即“怨刺上政”
(
孔安国注
)
p>
,是讲诗歌具有批评和怨刺统治者政治措施的作用。
兴、观、群、怨,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产生的、具有一定的社
会内容和具体要求的概念。孔
子谈论诗、
文,
是和当时礼教政治的道德伦理规范联系在一起的,
“博
学于文
,
约之以礼
,
< br>亦可
以弗畔矣夫”
(
《论语·雍也》
)
,这是他的基本观点。
“兴于诗
,
立于礼”
,
即诗必需以礼为规
范
;
“观风俗之盛衰”
,
主要
是对统治者而言。
《国语·周语上》记载上古时代的献诗制度说:
“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
,
瞽献曲,史献书
,
师箴,瞍赋、□诵,百工谏,……而后
p>
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
《汉书·艺文志》也谈到上古时代的采诗制度:
“王者所以观风
俗,知得失,自考正也。
”可见其目的在于使
“天子”或“王者”
“行事而不悖”
,改善其政治
统治;
“群居相切磋”
,
所指的主要也是统治阶层内部的交流切磋;
“怨刺上政”
,虽是
被允许
的,但由于“诗教”的约束和“中和之美”的规范,这
种“怨刺”又必须是“温柔敦厚”
、
“止
乎礼义”的(尽管在具体实践中并非完全如此)
。总而言之
,
提倡诗的“兴、观、群、怨”作
<
/p>
用,是为了“迩之事父,远之事君”的政治目的,至于增长知识,
“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
则只有从属的意义。
“兴、观、群、怨”说,是孔子对中国古代文学理论批评的一项重要贡献。虽然对它的具体
社会内容,需要进行具体的、历史的分析;但是,从文学理论的角度看,
它总结了我国文学
在当时的实践经验,
特别是
《诗经》
所提供的丰富经验,
把文学的社会功能概括得相当完整、
全面,
< br>反映出对文学现象的认识十分深刻。
在中国文学发展的早期就能提出这样的理论观
点,
是难能可贵的。
“兴、观、群、怨”说在中国封建社会文学和文学理论的长期
发展中,发生了重大而深远的
影响。后世的作家和文学理论家
常常用它作为反对文学脱离社会现实或缺乏积极的社会内容
的
武器。
例如,
刘勰针对缺乏怨刺内容的汉赋所提出的:
“炎汉虽盛,
而辞人夸毗,
诗刺道丧,
故兴义销亡。
”
(<
/p>
《文心雕龙·比兴》
)
在唐代兴起的反对
齐、梁遗风的斗争中,诗人强调诗歌
的“兴寄”以及唐代新乐
府作者所强调的“讽谕美刺”和“补察时政,□导人情”的作用,
都继承了“兴、观、群、怨”说重视文学社会功能的传统。直到封建社会末期,在黄宗羲的
< br>
《汪扶晨诗序》及其他许多作家的文学主张中,还可以看到这一理论的巨大影响
。
“兴、观、群、怨”说,在中国
文学发展史上所起的作用
,
总的来说是积极的
< br>,
尤其是在政治
黑暗腐败和民
族矛盾激烈的时代,
它的积极作用更为明显。
例如
“安史之乱”
后杜甫的诗歌,
南宋时期陆游、辛弃疾的诗词等。就从不同的方面发挥了文学的兴、观、群、怨的作用。但
< br>
这一理论对后世也有其不可避免的消极的影响。除了它在思想内容上不可避免的
局限性外,
还表现在后世一些人常常由于只注重文学的社会功
能而忽视艺术本身特点和规律
,
或把文学
的社会功能理解得过于偏狭
,
例如
对于山水诗、
爱情诗的某种排斥就是如此,
因此也常常造成
p>
偏颇。
p>
言志与缘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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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中国古代文论的两个基本概念和术语,对诗歌基本性
能与特点的两种概括。二者既有不同的
内涵,又有十分密切的联系。
诗言志说
关于言志说,最早见于《尚
书·尧典》
: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
”朱
自清在他的《
〈诗
言志辨〉序》中,认为这是中国历代诗论“开山的纲领”
。在先秦、两汉时
期
,
不少著作都采用这一
说法,
如
《左传·
襄公二十七年》
p>
记载赵文子对叔向说
“诗以言志”
,
p>
《庄子·天下》中说“诗以道志”
,
《荀子
·儒效》中说“诗言是其志也”
,
《诗大序》中说
“诗者
,
志之所之也”<
/p>
,
《汉书·艺文志》中说“诗言志”等。可见“诗言志”是当时普
遍流行
的观点,不仅为儒家所接受,也为道家所接受。
关于“诗言志”之“志”
,
“五四”以后在解释中一直存在着分歧。朱自清认为“志”属志向
p>
怀抱,
“诗言志”
,即诗是抒发作者的志向
怀抱的(朱自清《诗言志辨》
)
;周作人则认为“诗
言志”就是“言情”
(周作人《中国新文学源流
》
)
;闻一多则通过对金文、甲骨文中“志”的
本意,以及先秦古籍中“志”的用法的大量考证
,<
/p>
指出早期的“志”包括着
3
种含意:①记
事
的,如《诗经》中的商《颂》及周《颂》
< br>;②记诵的;③由于早期的诗原于歌谣,因此“志”
也
即抒情的。即“诗言志”之“志”
,包括“志”
(
记诵
)
、
“事”
(记事)
、
“情”
(抒情
)三重
含义(
《闻一多全集·甲集·
歌与诗》
)
。
诗缘情说
从实际情况看,早期的“诗言志”
,虽然并不同于后来的诗“缘情说”
< br>,但由于中
国古代最发达的是抒情性较强的诗、乐、舞
等艺术形式,主“言志说”者,也同时很强调情
感对于诗歌创
作的重要性。如《庄子》
,一方面讲“诗以道志”
,同时又很强
调真情的重要性,
所谓“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
;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
威,真亲未笑
而和”
(
《庄子·渔夫》
)
。荀子既主张“言志”
,又十分重视艺术由情而生、以情
< br>
感人的特点。他在《乐论》中说:
“夫乐者,乐也。人
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
必发于声音
,
形于动静
,
而人之道,
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
”
“足以感人之善心”
、
“其感
人深”
、
“其化人也速”
,
并且一再反对不重视人的正当情感的表现
(
《荀子·
正名》
)
。
又如
《礼
记·乐记》
:<
/p>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
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
之感于物也。
”
“凡
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
,
谓
之音”
。再如《毛诗序》虽也强调“诗
者
,
志之所之也”
,
但同时又指出:
“在心为志
,
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
“情发于声
< br>,
声成文谓之音”
。
《汉书·
艺文志》则在提出“诗言志”后,接着又说“故哀乐之心感,而歌
咏之声发”
。
《淮南子·缪称训》更说:
< br>“文者,所以接物也。情系于中而欲发外者也。
”都强
调了“情”的作用。其中,
《礼记·乐记》还提出了有怎样的思
想情感
,
在作品中就会有怎样
的表现
,
由于诗乐是作者情感真实而自然的流
露
,
所以不能弄虚作假
:
“是故情深而文明
,
气盛
而化神
,
和顺积中
,
而英华发外
,
唯乐不可以为伪。
”
(
《乐象》
)
所谓“不可以为伪”
,实际上提
<
/p>
出了优秀艺术作品根本的要求。如屈原在《离骚》中,就一再说明他写这篇作品,是由于不
能自己的情感的驱使:
“怀朕情而不
发兮,
余焉能忍与此终古?”
到汉代,
更明确地提出了
“诗
以言情”的主张
(刘歆《七略》
)
。在《汉书·翼奉传》中,还曾提出过明清时
期才广为流行
的观点
:
“诗之为学
,
情性而已。
”
即离开了情感
,
就不会有诗。
同时
,
还有不少人认为,
“言志”
本身就包含着抒发感情。如汉代王符在《潜夫论·
务本》中说:
“诗赋者
,
所以颂丑善之
德
,
泄哀乐之情也。
”所以唐代孔颖
达在《毛诗正义》中解释说:
“诗者,人志意之所之适也。虽
有所适,犹未发口,蕴藏在心,谓之为志。发见于言,乃名为诗。言作诗者,所以舒心志
愤
懑
,
而卒
成于歌咏。故《虞书》谓之‘诗言志’也
,
包管万虑,其名曰心
;感物而动,乃呼为
志。志之所适,外物感焉。……《艺文志
》云:
‘哀乐之情感,歌咏之声发。
’此之谓也。
”他
在《左传正义》中,更明确地说:
“在己为情
,
情动为志
,
情、志一也。
”在他看来,情和志之
间并无根本的区别,这就把“言志”与“缘情”结合起来了。
由上所述,可见中国古代早期文论对于情感在艺术创作中的作
用也是十分重视的。虽然孔子
和汉儒论诗更多地强调对诗歌的
功利要求,有关情感的论述不多;但总的看来,以情论文,
仍
可称得上是中国古代文论一个最基本、最明显的特色。特别是魏晋以后,这方面的认识更
加充分。西方早期如古希腊的文艺理论,普遍强调的是摹仿、天才及灵感之类,对于情感
之
于艺术创作重要性的论述,则不如中国古代文论那样突出。
魏晋时期,由于儒家思想禁锢的衰退,老庄思想的兴起,佛教
文化的输入,以及文学脱离经
学附庸地位所获得的大发展,使
文学进入了自觉的时代。抒情性更强的五言诗的发展,对于
文
学作品和其他学术著作的区别,以及对艺术的特点和规律进一步的认识,使得许多作家更
加明确地强调感情色彩对于诗歌创作的重要性。
如陆机在
《文赋》
中指出:
“诗缘情而绮靡。
”
钟嵘在《诗品序》中指出
< br>:
“气之动物
,
物之感人
,
故摇荡性情
,
形诸
舞□。
”这些说法
,
更加符
合诗歌创作的特点和规律
,
对后世发生了很大的影响。陆机所说的“诗缘情而绮靡”
,本是和
< br>
“赋体物而浏亮”对举的,他认为诗重在“缘情”
,赋
重在“体物”
,这一区分基本上是符合
实际的。后来“缘情体物”作为一个词组,经常被用作诗赋以至诗体本身的代名词,如《周
书·
王褒庚信传论》
中提到北朝
文学时说:
“章奏符檄,
则粲然可观;
体物缘情,
则寂寥于世。
”
即以“体物缘情”指代诗歌创作。缘情说的提出,标志着古代文学观念的深化,在文学理论
批评发展史上是具有积极的历史意义的。
不
过,
由于当时的文学创作普遍忽视内容
,
竞尚绮靡
繁缛的文风
,
陆机在强调诗歌“缘情”特点的同时,又强调诗歌语言修辞的“绮靡”
,使
得这
一理论的提出,在客观上又成了南朝绮靡浮艳文风的依据
,
因而也招致了后人不少非议
,
如明
代谢榛在《四溟诗话》中就曾指出“绮
靡重六朝之弊”
,这是它的消极的一面。
缘情说提出后,文学理论中以“情”
、
“志”并提的仍然相当多。如刘勰所说“志足而言文
,
p>
情信而辞巧”
(
《文心雕龙·征圣》
)
,
“率志以方竭情”
(
《养气》
)
,即以“情”
、
“志”对举
;
他所
说“情志为神明”
(
《附会》
)
,还把“情志”作为一个词汇使用。又如很富有个性特色的
诗人李商隐,
既强调诗
“言志”
:
“属词之工,
言志为最。
…
…虽古今异制,
而律吕同归”
(
《献<
/p>
侍郎巨鹿公启》
)
,又强调情感的作用:
“人禀五行之秀,备七情之动,必有咏叹,以通性灵”
(
《献相公京兆公启》
)
。再如后来的汤显祖也曾说过
,
“志也者
,
情也”
(
< br>《董解元〈西厢〉题
辞》
)<
/p>
,等等。但古代文学理论的发展趋势,是越来越重视情感在创作中的作用。特别是刘勰
p>
的
《文心雕龙》
,
对言情说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他不仅一般地谈到
“睹物兴情”
(
《诠赋》
)
,
“情
动而
辞发”
(
《知音》
)
< br>,
“情动而言形”
(
《体性》<
/p>
)
,
“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夏
,郁陶
之心凝;
天高气清,
阴沈之志远,
霰雪无垠,
矜肃之虑深。
……情以物迁
,
辞以情发”
(
《物色》
)
,
认为情感是作家创作的前提;
而且把情感对于创作的作用提高到
“情者,
文之经”
的地位
(<
/p>
《情
采》
)<
/p>
,
认为它在创作的全过程中也一直起着重要的作用。
如论构思称
“情变所孕”
(
《神思》
)
,
论结构称“按部整伍<
/p>
,
以待情会”
(
《总术》
)
,
论“通变”称“凭情以会
通,负气以适变”
(
《通
变》
)
,论章句称“设情有宅,置吉有位”
(
《章句》
)
,
p>
“文质附乎性情”
(
《情采》
)等;同时还
指出情感和风格、
< br>体裁等也都有着直接的关系
,
如论风格称
“吐纳英华
,
莫非情性”
(<
/p>
《体性》
)
,
认为情性在“人体屡迁”即风格的变化中具有重要意义;论体裁称“因情立体”
(
《定势》
)
,
p>
“设情以位体”
(
《□裁》
)
等。可见
,
刘勰对情感的论
述是相当全面、深刻和充分的。特别是
他强调作者的情感在创
作的全过程中自始至终起着重要的
“经”
的作用,
这一见解相当精辟,
完全符合创作的实际。在刘勰
之前,不论中外,都还没有人这样全面地论述过情感与创作全
过程的关系。而在刘勰之后,中国古代文论中强调情感对于诗文创作的重要性的,则多不胜
举,
如
《周书·
< br>王褒、
庾信传论》
、
白居易
p>
《与元九书》
、
皎然
《诗式·
文章宗旨》
、
苏舜钦
《石
曼卿诗集序》
、黄宗羲《马雪航诗序》与《陈苇庵年伯诗序》等,都有值得注意的论述。
此外,
在宋代以后的小说、
戏剧理论中,
也普遍强调情感对于创作的作用。
如
《醉翁谈录·
小
< br>说开辟》中说:
“说国贼怀□从(纵)佞,遣愚夫等辈生嗔;说忠臣负屈衔冤,铁
心肠也须下
泪。讲鬼怪令羽士心寒胆战;论闺怨遣佳人绿惨红
愁。说人头厮挺,令羽士快心;言两阵对
圆,使雄夫壮志。<
/p>
”指出了小说以情感人的特点。冯梦龙在《
〈古今小说〉叙》中更
进一步指
出小说令人“可喜可愕
,<
/p>
可悲可涕
,
可歌可舞”的艺术感染力,足
以使“怯者勇
,
淫者贞
,
薄者
敦,
顽钝者□下。<
/p>
是小诵
《孝经》
、
《论语》
,
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
。
王骥德在
《曲律·
杂
论》中
,
则谈到戏曲在
这方面的特点
:
“古人往矣,吾取古事,丽今声,华衮其贤者,
粉墨其
慝者,奏之场上,令观者籍为劝惩兴起,甚或扼腕裂眦
,涕泗交下而不能已,此方为有关世
教文字。
”李渔在其《曲话》中也指出,传奇无“冷热”
,
“只
怕不合人情。如其离、合、悲、
欢,皆为人情所必至,能使人
哭,能使人笑,能使人怒发冲冠,能使人惊魂欲绝;即使鼓板
不动,
场上寂然,
而观者叫绝之声,
反
能震天动地”
。
他们都强调了文艺作品中的情感因素对
读者、观众的强烈感染作用。
艺术与冷漠是不相容的。强烈的情感,是艺术的基本特点之一
。作者只有具有强烈而真挚的
感情,才会在写作中有“泪迸肠
绝之笔(金圣叹《西厢记·酬简》批语)
,才会其哭也有思,
歌也有怀。而没有真挚的感情,就不可能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如李贽所说,其感人最多只
能
“达于皮肤骨血之间”
,而不可能
深入“人之心”
(
《杂说》
)
。至于象黄宗羲所说那种“乾啼湿
哭,总为肤
受”
(
《缩斋文集序》
)的作品,则是
根本感动不了读者的。这是中外文学发展的共
同的经验和规律
。这一点,在西方后来的文学理论中也越来越受到重视,许多艺术大师如狄
德罗、歌德、雨果、雪莱、缪塞、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等对此都是十分强调的。
发愤说与境界说
与缘情说相联系,在中国古代文论中还有两个富有特色的论点,其一是最
早由司马迁提出来的发愤说,即认为只有出于愤激的感情才有可能写出感人的优秀的作品
。
这一观点对文学理论和文学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不仅为
后世许多理论家所接受、提倡和
发挥,而且激励了许多在现实
生活中有着不幸遭遇的作家发愤写作,从而产生了许多优秀作
品。其二是从魏晋以后由强调情景(或“缘情体物”
)交融而逐渐发展起来的境界说,后
来成
为中国古代文论中最富有民族特色并在各种艺术形式
p>
(
诗、词、绘画、小说、戏曲
)
中影响最
大的艺术理论之一(见意境)
。
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中对于情感的强调,反映在创作上虽然也出
现过如一些感情低下、消极的
作品,
因此遭到后来有些人的讥贬,
如清人汪师韩斥其为
“不知理义之
归也”
(
《诗学纂闻》
)
;
但是,由于封建社会中礼教政治对于人们正常感
情的压抑和扼杀,特别是宋明以后理学对人
们思想感情的禁锢
,许多理论家和作家强调自由抒发情感,又往往具有很强的反封建礼教的
作用。李贽、汤显祖、徐渭公安三袁、郑板桥、曹雪芹等人的理论和创作
,<
/p>
都反映了这一点。
李贽就曾大力反对封
建
“教条之繁”
对于人的个性的戕害
,
反对对不同人的情感、
个性
“强而
p>
齐之”
(
李贽《
明灯道古录》
)
,反对以礼教教条如“止乎礼义”之类来“矫强
”人的自然的
性情,他指出:
“盖声
色之来,发于情性,由乎自然,是可以率合矫强而致乎?故自然发于情
性,则自然止乎礼义,非情性之外复有礼义可止也。惟矫强乃失之,故以自然之为美耳,又
非于情性之外复有所谓自然而然也。……有是格
,
便有是调,皆情性自然之谓也。莫不有情
,
< br>莫不有性,而可以一律求之哉!
”
(
《焚书·读律肤说》
)他要求个性和情感从封建教条束缚下
解放出来,这对历来儒家所强调的“发乎情,止乎礼义”
,
p>
“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
(
《诗大
序》
)
,实际上是
一种尖锐的反驳。这类观点,是中国古代文论中富有民主性的精华。
风教
??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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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关于诗歌社会作用
的一种说法。它反映了封建社会中统治阶级对于文艺的功利主义
要求。最早提出这一说法的是《毛诗序》
(见《诗序》
)
p>
。
《毛诗序》
归纳《诗经》十五国风的社会作用及其特点说:
“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
以化之。
”这里的“风”
< br>,
包含本源、体制、功用三重意义
;
就本源讲
,
它发源于古人认为音乐
是模拟大自然风声的结果
,
如
《国语·
周语》
:
“瞽
帅音官以风土”
、
《吕氏春秋·
仲夏纪
·
古乐》
篇:
“帝……乃令飞龙作效八风之音”
,引申而为各地方的民谣,如《左传·襄公十八年》
师
旷所说的“吾骤歌北风
,
又歌南风”
,
“北风”
、
“南风”即指北方和南方的歌谣,从《诗经》
中的
《国风》
,
就是指的当
时各国地方的歌谣。
从体制方面说,
“风”
即风诵吟咏,
如
《论衡·
明
雩》篇所说:
“风乎舞雩;风,歌也。
p>
”从其功用讲,则是“风教”
。孔颖达《毛诗正义》
:
“微
动若风,言出而过改
,犹风行而草偃,故曰风”
。
“
《尚书
》之‘三风十愆’
,
疾病也
;
诗人之四
始六义,救药也。
< br>”即诗之美刺是一种改良政治“疾病”之“救药”
,背出而合训。同时,
“风
教”又包括两方面的要求:一是指诗人创
作的诗歌,在流行中对人们起到感化作用。如《毛
诗序》说:
“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
”
《毛诗正义》说:
“诗人览一国之意以为己心
,
故一国之事系此一人使言之也。但所言者
,
直是诸侯
之政,行风化于一国。
”即指诗人创作的
诗歌应在社会生活中起到教化作用。二是指统治阶级的“上”对于“下”的教化,如《毛诗
< br>
序》说:
“上以风化下。
”<
/p>
《白虎通德论·三教》说:
“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
p>
”即认为
在“上”者应运用诗歌教化“下
”民。
“风教”是通过诗歌的具体感人的特点
(
感动、感化等
)
实现的。
《
毛诗序》强调说:
“正得失
,
动天地<
/p>
,
感鬼神,莫近于诗。
”对诗歌的教化力
量作了高
度的估价。这就是在封建社会中长期流行的“风教”
说,它对封建社会的诗歌及诗论发生过
很大的影响。
美刺
<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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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关于诗歌社会功能的一种说法。
“美”即歌颂
,
“刺”即讽刺。前者如《毛诗序》论
述
《诗经》
中的
《颂》
诗时所说
“美盛德之形容,
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
;
后者如
《毛诗序》
论述《诗经》中的《国风》时所说“下以风刺上”
。
先秦时期,人们已开始认识到诗歌美刺的
功能。如《国语·周
语上》记载召公谏厉王时所说
:
“天子听政
,
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而
后
王斟酌焉。
是以事行而不悖。
”
“献诗
”
而供天子
“斟酌”
,
就是由于其中包含着美刺的内容。
其他如《国语·晋
语六》及《左传·襄公十四年》
、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中也
有诸如此类
的记载。
《诗经》中也保
留着一部分刺诗。到了汉代,以美刺论诗,成为一种普遍的风尚。清
< br>人程廷祚指出
:
“汉儒言诗
,<
/p>
不过美刺二端。
”
(
《诗论十三再论刺诗》
)说明汉儒评论诗歌,大
都是从美刺两个方面着眼的。
在封建专制主义的社会历史条件下,
统治者在提倡美诗的同时,
认识到刺诗也是
帮助他们“观风俗,知得失”的一个重要方面,因此加以倡导,并主张“言
之者无罪
,
闻之者足以戒”
,
表现了一定的政治气魄。但他们从维护统治者尊严和维护封建礼
治出发,又对刺诗作了种种限制,如强调“主文而谲谏”
、
“止乎礼义”等,这就使得刺诗的
功能并不能得到真正的发挥。
《毛诗序》在谈到“美刺”时
,<
/p>
还谈到所谓“正变”
,
大体以美诗
为“正”
,以刺诗为“变”
,可见在汉儒的心目中,是把美诗作为正宗,把刺诗作为变调的。
但在历代诗歌创作实践中,那些为统治者歌功颂德的美诗,绝大多数并没有多大价值;真正
有价值的,倒是那些揭露、批判现实的刺诗,正是它们,构成了中国古
代诗歌的优良传统。
赋比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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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中国古代对于诗歌表现方法的归纳。它是根据《诗经》的创作经验总结出来的。最早的记载
见于《周礼·春官》
:
“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
”后来,
《毛
诗序》又将“六诗”称之为“六义”<
/p>
:
“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
五曰雅,六曰颂。
”唐代孔颖达《毛诗正义》
对此解释说
:
“风、雅、颂者
,
《诗》篇之异体;
赋、比、兴者,
《诗》文之异辞耳。……赋、比、兴是《诗》之所用,风、雅、颂是《诗》之
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是故同称为义。
”今人普遍
认为“风、雅、颂”是关于《诗经》
内容的分类;
“赋、比、兴”则是指它的表现方法。
“赋、比、兴”之说提出后,从汉代开始两千多年来,历代都有许多学者进行研究和论述,
p>
但在具体的认识和解说上,一直存在着各种分歧意见,众说不一。
汉代对赋、比、兴的解释
汉代解释“赋、比、兴”最具有代表性,对后世产生了较大影响
的是郑众和郑玄两家。郑众说
:
“比者
,
比方于物……兴者
,
托事于物。
”
(
《毛诗正义》
引)他
把“比兴”的手法和外在世界的物象联系起来,认为“
比”是修辞学中以此物比彼物的比喻
手法,
< br>“兴”是“起也”
,即托诸“草木鸟兽以见意”的一种手法。论述虽较简单,但总
的说,
是抓住了“比兴”这一艺术思维和表现手法的特点的。
郑玄的解释则不同,他认为:
“赋之言
铺,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比,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类以言之。兴,见今之美
,
嫌于媚
谀
,
取善事以喻劝之。
”
(
《毛诗正义》
引
)
这里
,
除了讲
“赋”
的特
点是表现手法上的铺陈其事
,
比较符合实际外,其他的解释则
都跟政治、教化、美刺联系起来,这就把一定的表现手法看
成
了某一特定文体的特征
,
不免牵强附会。
《毛传》
、
《郑笺》中对于《诗经》的解释
< br>,
常常在径
情直遂的诗歌中<
/p>
,
离开艺术形象去寻求有关君臣父子的“微言大义”
,例如把爱情诗《关雎》
说成表现“后妃说乐君子
之德”等,和这种对于“赋、比、兴”的穿凿曲解,是有直接关系
的。所以后来孔颖达就不同意郑玄把“比兴”分属“美刺”的说法,指出:
“其实美
刺俱有比
兴者也。
”
(
《毛诗正义》不过,郑玄把“比兴”提到美刺讽谕的高度来看待,对唐代陈子
昂、
白居易等所标举的“美刺比兴”说,是有启迪作用的。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论述
魏晋南北朝时期
,
论述“赋、比、兴”的代表人物
主要有挚虞、刘勰
和钟嵘。挚虞继承了郑众的观点,认为:<
/p>
“赋者
,
敷陈之称也;比者
,
喻类之言也;兴者,有感
之辞也。
”
(
《艺文类聚》卷五十六
)他并且对汉赋的不“以情义为主”而“以事形为本”
、极
<
/p>
尽闳奢巨丽之能事
,
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赋”的表现手法在汉赋的创作实践中得到了广泛的
运用和发展
,
以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体
,
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也造成了相当一部分汉
< br>
赋专门去铺采□文地描摹宫室之美、
田猎之盛等
,
以致缺乏深刻的、
有意义的思想内容。
p>
挚虞
对汉赋的批评是切中其弊的。由于汉
赋中大量运用了比喻性的辞藻,容易使人误认为“赋”
与“比
”有较密切的联系
,
和“兴”似乎无关
,
所以刘勰在谈到汉赋时
,
称其“日用
乎比
,
月忘
乎兴
,
习小而弃大”
,
结果是“比体云构”
,
“兴义销亡”
< br>(
《文心雕龙·比兴》
)
。实际
上这里所
说的“比”是“赋”中之“比”
。由于这一原因
,
同时也由于中国古代抒情诗远比叙事诗发
达
,
所以人们有时略“赋”而标举“比兴”
< br>,以“比兴”概括诗的“三义”
。
刘勰对
“比兴”的论述,曾受到《毛
传》
和《郑笺》
牵强附会说诗的影响,
如他说过“
《关雎》
有别,故后妃方
德;
‘尸鸠’
(指《召南·鹊巢》贞一,故夫人象义”
(
《文心雕龙·比兴》
)
等等。但他同时又继承了郑众的见解
,
并作了进一步的发挥
,
认为
:
“比
者
,
附也;兴者
,
起也。
附理者切类以指事
,
p>
起情者依微以拟议。起情故兴体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
”又认为“
比”
的要求是
“写物以附意,
□言以切事”
。
这就概括了
< br>“比兴”
作为艺术思维和表现手法的特点。
他还指出
“诗人比兴,
触物圆览”
。
即认为
“比兴”
的思维和手
法必须建立在对外部事物观察、
感触的基础之上。这些意见,都是很可取的。
刘勰之后,钟嵘对“赋、比、兴”的论述,有了更多的新内容
。他说:
“文已尽而意有余,兴
也;
因物喻志,
比也;
直书其事,
寓言写物,
赋也。
”
强
调
“兴”
的特点是
“文已尽而意有余”
,
应该有诗味或“滋味”
(
《诗品序》
)
,从而把
艺术的特殊的感人作用与艺术的思维表现特点联
系起来,这是
一个明显的进步和对传统的突破。正是由于这一点,后来一些株守传统观念的
人对钟嵘的这一贡献不仅不予承认,而且颇加非议,如说他“解比兴,又与诂训殊乖”
(黄侃
《
〈文心雕龙〉
札记》
)
;
“说得不明不白”
(黎锦熙《修辞学·比兴篇》
)等。特别值得注意的
是,钟嵘还正确地指出“赋、比、兴”
“三义”各有特点
,各有所长,不能割裂开来对待和运
用。他说:
“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
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
”因此,他要求兼采
三者之长:
“闳斯三义,酌而用之,
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
”
(
《诗品序》即认为真
正的
好诗,既不能单用“比兴”以致“意深”
、晦涩,又不能单用“赋”法以致“意浅”
p>
、芜
累,只有兼采三者之长,酌情运用,
才能感动人,
“使味之者无极”
。钟嵘的这一见解无疑是
正确的。写诗要把事情写清楚,为读者所了解,就少不了要用“赋”
的手法。同时,诗歌要
抒发情思,驰骋想象,感染读者,耐人
寻味,就又少不了要用“比兴”的手法。钟嵘的“闳
斯三义,
酌而用之”以及“文已尽而意有余”的观点,是符合诗歌创作的艺术规律的,对后
代诗论有很大的影响。
唐宋时期的论述
唐代评论家对“比兴
”的论述,又有新的发展,即不仅仅把它看作表现手
法,而是
赋予了美刺讽谕的内容要求。这跟郑玄的说法,是有继承关系的。不过,郑玄是用
p>
政教美刺去牵强附会地解释“比兴”的本义和《诗经》的篇章;唐人则是运用“比兴”的概<
/p>
念来表述自己的创作主张,强调诗歌应发挥美刺讽谕的作用,这
就不存在牵强附会的问题。
刘勰、
钟
嵘谈论
“比兴”
,
有时也是涉及内容的
,
如刘勰所说的
“诗刺道丧,
故兴义销
亡”
(
《文
心雕龙·比兴》
)
,钟嵘所说的“兴托不奇”
< br>、
“托谕清远”
(
《诗品》卷中
)
等。唐代评论家更
进一步把“比兴”称之为“兴寄”
,如陈子昂批评齐梁诗风“采丽竞繁,而兴寄
都绝”
(
《修竹
篇序》
,
元稹批评唐初
“沈、
p>
宋之不存寄兴”
(
《叙诗寄乐天书》
)
,
而认为自己的诗
“稍存兴寄”
(
《进诗状》
)
等,
所说
“兴寄”<
/p>
,
也就是
“比兴”
。
陈子昂又说:
“夫诗可以比兴也,
不言曷著?”
(
《喜
(嘉)
马参军相遇醉歌序》
)
殷□也批评齐梁诗风说:
“理则不足,
言常有余,
都无比兴,
但贵轻艳。
”
(
《河岳英灵集》序)所说“比兴”
,
也就是“兴寄”
。可见,唐人论“比兴”
,大
< br>
都是从美刺讽谕着眼的。柳宗元就明确地指出:
“导扬
讽谕,本乎比兴者也。
”
(
《杨评事文
集
后序》
)白居易甚至还把“美刺兴
比”作为一个词组来使用,如说:
“凡所适所感,关于美刺
<
/p>
兴比者,……谓之讽谕诗。
”
(
《与元九书》
)他们标举“兴寄”或“比兴”
,
强调诗歌要有社会
内容,要发挥社会
作用
,
这对于促进唐诗的健康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
宋代学者对“赋、比、兴”作了比较深入的
研究。欧阳修在《诗本义》中、郑樵在《诗辨妄》
中,
都对汉儒解诗的穿凿附会之风提出了批评。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李仲蒙和
朱熹,
他们对
“赋、
比、
兴”
的解释,
对后世产生
了很大的影响。
李仲蒙认为:
“叙物以言情谓之赋,
情物尽者也
;
索物以托情谓之比
,
情附物者也;触物以起情谓之兴,物动情者也。
”<
/p>
(胡寅《斐然集·与李叔
易书》引)他
分别从“叙物”
、
“索物”
、
“触物”的角度来解释“赋、比、兴”
。所谓“叙物”
< br>,
不仅是一个“铺陈其事”的问题
,
还必须和“言情”结合起来
,
把
作者的情感和客观的物象表
现得淋漓尽致、
< br>维妙维肖。
这就比传统的解释大大前进了一步,
更加符合
诗歌创作中对于
“赋”
这一表现手法
的要求,从而对后来关于“赋”的研究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在为数不多的古代
叙事诗中,也存在着这类范例。例如长达
1745
字的叙事诗《孔雀东南飞》
,除了发端两句用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起“兴”外,通篇全用“赋”体,而叙述维妙维肖、出神入化,
正如沈德潜所说:
“淋淋漓漓,
反反覆覆,
杂述十数人口中语
,
而各肖其声音面目
,
岂非化工之
笔!
”
(
《古
诗源》
)其后象北朝的《木兰诗》
、杜甫的《石壕吏》
,白居易的《卖炭翁》等,也
都具用“赋”法
而表现出类似的特点。所谓“索物”
,即索取和选择物象以寄托感情
,
不仅是
一个运用比喻进行修辞
的问题
,
还必须在比喻中寄托作者深挚的感情。
这样的
“比”
法,
自然
就会具有艺术的感染力,
而不会象汉赋那样
成为各种比喻性的词藻的堆砌排比。
所谓
“触物”
,
即接触外物而引起作者主观感情的冲动,
也就是梅尧臣所说的
“因事有所激,
因物兴以
通”
,
“愤世嫉邪意
,
寄在草木虫”
(
《答韩三子华韩五持国韩六玉汝见赠
述诗》
)
,
由外物的激发以兴
情,又把情感浸透、寄托于所描写的物象中。显然,李仲蒙对“赋、比
、兴”的阐述,较之
他以前的许多解释,
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他的这些论点,
后来曾被南宋王应麟的
《困学纪闻》
、
明代王世贞的《艺苑卮言》
、杨慎的《升庵诗话》等辗转引载,后人的见解也大都是
对他的观
点的引申和发挥,很少新的突破。
朱熹对
“赋、
比、
兴”
的解释是:
“赋者,
敷陈其事
而直言之者也”
;
“比者,
以彼物比此
物也”
;
“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
咏之词也。
”
(
《诗集传》
)这和黄彻所说的“赋者,铺陈其事;比
者,引
物连类;兴者,因事感发”
(
见《诗人玉屑》
< br>)
,基本是相同的。朱熹虽然比较准确地
说明了“赋、比、兴”作为表现手法的基本特征,但他的概括不如李仲蒙的解释更切合文学
创作的实际。他的说法之所以在后世发生了较大的影响,主要是由于他的
思想学说在封建社
会后期受到统治者大力倡导的缘故。朱熹虽
然也批评过汉儒解说《诗经》的某些迂腐论点,
但是,他自己
论诗也不乏微言大义的迂腐见解,如他在《诗集传》中注《关雎》一诗说:
“兴
也。
”
“周之文王,
生有圣德,
又得圣女姒氏以为之配。
宫
中之人于其始至
,
见其有幽闲贞静之
德
,
故作是诗。
言彼关关然之雎鸠,
则相与和鸣于河洲之上矣;
此窈窕之淑女
,
则岂非君子之
善匹乎?言其相与和
乐而恭敬,亦若雎鸠之情挚而有别也。后凡言兴者,其文意皆放
(
□
)
此
云
”
。像这样来分析《关雎》的“兴”义,显然是受了《诗序》
、
《毛传》
、
《郑笺》牵强附会说
诗的影响。而且他也没有象钟嵘那样注意到“三义”在创作中不可或
缺的互相作用,往往把
一首诗简单地归之为“赋也”
、
“比也”或“兴也”
,甚至对《楚辞》也这样
加以分解,结果不
能不生穿硬凿
,<
/p>
招致后人的讥议。
如陈廷焯在
《白雨斋词
话》
中就说:
“风诗三百
,
……后人强
事臆测
,<
/p>
系以比、兴、赋之名
,
而诗义转晦。子朱
子于《楚辞》
,
亦分章而系以比、兴、赋,尤
< br>
属无谓。
”
应当指出,这种离开诗歌的具体艺术形象而去探求形象以外所
谓君臣、父子、夫妇微言大义
的做法,在宋及宋以后仍是比较
普遍的。黄庭坚就曾对宋代穿凿附会解说杜诗的现象提出过
尖
锐的批评
:
“彼喜穿凿者
,
弃其大旨,取其兴于所遇林泉人物、草木虫鱼者,以为物物皆有
所托,如世间商度隐语者,则子美之诗委地矣。
”
(
《大雅堂纪》
)
在南宋胡仔的《苕
溪渔隐丛
话》中,也有不少这方面的记载。不仅说诗,还有说
词。如清代常州派的词论就存在这方面
的问题,周济论词的某
些观点也曾因此遭到王国维的批驳。清代的统治者甚至接过这种穿凿
< br>比附、深文周纳的方法,不止一次地大兴文字狱,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后果。
明清时期的研究
< br>明清时期关于“赋、比、兴”的研究,值得注意的有明代的李梦阳和清代
的周济。明代前七子的首领李梦阳曾引王叔武的话说
:
“诗有六义
,
比兴要焉。夫文人学子比
兴寡而直率多。何也?出于情寡而工于词多也。夫途巷蠢蠢之夫,固无文也。
乃其讴也,□
也,呻也,吟也,行□而坐歌
< br>,
食咄而寤嗟
,
此唱而彼和
p>
,
无不有比焉、兴焉,无非其情焉
,
斯
足以观义矣。
”
(
《诗集自序》
)
在当时缺乏真情实感的诗文普遍流行的情况下
,
李梦阳虽然
也提
倡拟古主义
,
< br>但他又指出“比兴”出自真情,真诗乃在民间,主张正统诗文应该向民歌学习,
这一意见是正确的。清代的周济则将“比兴”用之于词论,提出了“非寄托不入,专寄托
不
出”的著名论点
(
《介存斋论词杂著》
)
。
“寄
托”即“比兴”的艺术思维和表现手法在创作中
的运用。诗词
写作,既不能没有寄托
,
又不能刻意追求寄托
< br>,
不然的话,就会影响作品的感染
力。
这意见也是比较精辟的。
此外,
像王夫之所说的
“兴在有意无意之间
,
比亦不容雕刻”
(
《□
斋诗话》
),
强调了“比兴”的运用应当自然浑成
;陈启源所说的“故必研穷物理方可与言兴”
(
《毛诗稽古编》
)
,强调了广博的生活积累对于“比
兴”运用的重要性;沈祥龙认为“兴”
是“借景以引其情”<
/p>
,
“比”是“借物以寓其意”
,要求“比
兴互陈”
(
《论词随笔》
)
,则把“比
兴”和艺术描写中的情与景结合了起
来。但这些论述
,
大都比较零星
,
p>
缺乏特别值得重视的见
解。在专门的研究
著作方面,陈沆的《诗比兴笺》和姚际恒的《诗经通论》
,较有可取之处。
总之,关于“赋、比、兴”的研究,除了穿凿说
诗的消极影响外
,
它的积极意义是
:<
/p>
通过长期
地研究和探讨,不仅认识到这
些富有民族特色的艺术表现方法各自的特点,它们在文学创作
中的相互作用和影响;而且认识到广博的生活阅历、真挚的情感、形象化的表现等等对于它
们的重要性,以及意余言外的浓郁诗味对于读者产生强烈美感的重要性,这样,就使
得关于
“赋、比、兴”的艺术思维和表现方法在理论上的认识
日趋深刻和完善,在创作中的表现和
运用日趋丰富和完美。这
些对于创作规律的认识,大大丰富了中国古代的文学理论。
诗无达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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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诗论的一种释诗观念,发展为对诗歌及文艺的
一种鉴赏观念,实质指文学艺术鉴赏中审
美的差异性。
“诗无达诂”
,语出董仲舒《春秋繁露》卷三《精华》
。
“达诂”的意思是确切的
训诂或解释。
春秋战国时代
,
赋
《诗经》
断章取义成风
,
《
左传·
襄公二十八年》
,
“
□蒲癸曰
:
……<
/p>
赋《诗》断章
,
余取所求焉。
”这在当时典籍的记载中多不胜数。既各取所需而属“断章”
,借
古语以说“我”之情,因此
,
所引之诗
,
其义因人而异,
所谓“左氏引《诗》
,
皆非《诗》人之
旨”
(
曾异《纺授堂文集》卷五《复曾
叔祈书》
)
。西汉人解《诗》
,
如《韩诗外传》
,
亦用此
法。所以说叫做“
《诗》无达诂”
,
所谓“
《诗》无定形
,
读《诗》者亦无定解”
(
□文□《抱经
堂文集》卷三《校本〈韩诗外传〉序》
)
。
在艺术鉴赏中
,
又由于诗的含义常常并不显露
,
p>
甚至于“兴发于此
,
而义归于彼”
(
白居易《与
元九书
》
),
加上鉴赏者的心理、情感状态的不同
,
对同一首诗
,
常常因鉴赏者的不
同而会有不
同的解释。
所以,
“诗无达诂”
在后世又被引申为审美鉴赏中的差异性。
这一点在中国古文论
中也有很丰富的论述。例如宋人
刘辰翁在《须溪集》卷六《题刘玉田题杜诗》中所说的:
“观
诗各随所得,
或与此语本无交涉。
”<
/p>
其子刘将孙所作王安石
《唐百家诗选序》
说的
“古人赋
《诗》
,
独断章见志。
固有本语本意若不及此
,
而触景动怀
,
别有激发”<
/p>
(
《永乐大典》
卷九○七
《诗》
)
。
“各随所得”
,
“别有激发”
,
就是讲的艺术鉴赏中的因人而异。
此外
,
象王夫之在
《□斋诗话》
卷一所说的
“作者用一致之思,
读者各以其情
而自得。
……人情之游也无涯,
而各以其情遇,
斯所贵于有诗。
”
以至常州
词派论词所说的:
“初学词求有寄托
,
……既成格调求无寄托;
无寄
托则指
事类情
,
仁者见仁,知者见知”
(
p>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
)
;谭献《复堂词
话》所说的
“所谓作者未必然
,
p>
读者何必不然”
,
及《复堂词录序》所说:
“侧出其言,傍通其情,触类以
感,
充类以尽。
甚且作者之用心未必然,
而
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
”
……这些论述都在于说明
艺术的鉴赏中存在着审美差异性:同一部作品
,<
/p>
鉴赏者可以仁者见仁
,
智者见智,各以其
情而
自得,这在艺术鉴赏中,是常见的事实。即西方所说的一
千个读者,即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这也就是法国诗人瓦勒利所
说的“诗中章句并无正解真旨。作者本人亦无权定夺”
,
“吾诗
中
之意,惟人所寓。吾所寓意,□为己设;他人异解,并行不
悖”
(转引自钱钟书《也是集》第
121
页)
。
“其于当世西方显学所谓
‘接受美学’
、
‘读者与作者眼界溶化’
、
‘拆散结构主义’
,
亦如椎轮之与大车焉”
(
《也是集》
)
,实质上是完全相通的。
当然,承认审美鉴赏中的差异性,是必须的,却不能因此否认
审美鉴赏的共性或客观标准的
存在,不承认前者是不符合审美
鉴赏实际的;不承认后者则会导致审美鉴赏中的绝对相对主
义,同样是不符合艺术鉴赏的历史实际的。
发愤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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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关于优秀作品产
生原因的一种说法。亦称孤愤说。屈原《惜诵》有“发愤以抒情”
;
《淮南子·训齐俗》也有“愤于中而形于外”
。司马迁继
承了这些说法,并根据自己的切身遭
遇,提出了发愤说。司马
迁认为,历史上的优秀作品,都是由于作者在社会生活中遭遇到重
大不幸
,
“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
,
“发愤之所为作”
(
《史记·太
史公自序》
、
《报任少卿
书》
)
。
这一观点
,
在中国文学史上影响很大。
东汉桓谭所说<
/p>
“贾谊不左迁失志,
则文彩不发”
;
p>
唐代韩愈所说
“和平之音淡薄
,
而愁思之声要妙;
欢愉之词难工
,
而穷苦之言易好”
;
宋代欧
阳
修所说
,
诗穷而后工;陈师道所说
,
“惟其穷愈甚,故其诗愈多”
;一直到清代王国维所说“物
之不得其平而
鸣者也
;
故欢愉之词难工
,
愁苦之言易巧”
,
都是这一观点的引申和发挥。<
/p>
宋、
元
以后,
小说创作日趋繁荣,很多人又认为优秀小说也都是发愤之作。如李贽说《水浒传》的
<
/p>
作者“虽生元日
,
实愤宋事”
,
是“发愤之所作”
;金圣叹说《水浒传》作者“
发愤作书”
、
“怒
< br>毒著书”
,是“天下无道”所激起的“庶人之议”
;陈忱
说他的《水浒后传》是“泄愤之书”
;
张竹坡说
《金瓶梅》
作者
“乃一腔愤
懑而作此书”
;
蒲松龄说他的
《聊斋志
异》
是
“孤愤之书”
,
等等。可见,在封建社会中,发愤著书确实是一种比较普遍的现象,发愤说就
是对这一现象
的概括。
所谓
“发愤”
,
虽然是与作家个人的不幸遭遇直接联
系的,
但实际上却是对于当时不
合理
的社会现实的一种义愤和批判。这就使得发愤说有了更明确、更深广的社会内容。
文气
??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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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术语。指文章
所体现的作者精神气质。但它的具体内容则在文论各个发展阶段
有不同变化和侧重。
文气概念的渊源
“文气”这一概念来
自古代哲学概念“气”
。在先秦哲学观念里,
“气”指
某种构成生命、产生活力、体现为精神的抽象物,无形而无所不在。古
人以为,在天地开辟
以前,世界一片混沌元气,因而天地万物
都从混沌产生,由元气构成。而万物之灵的人,则
是元气中的
精气构成的。
《周易·系辞上》中的“精气为物”
,
《文子·十守》中的“精气为
人
,
粗气为虫”
,
都出自同一造
物哲学观念。
万物有了
“气”
,
获得生命活力。
人的体魄有了
“精
气”
,不但获得生命,而且具有“神”
,便是精神。所以《文子·十守》又说:
“夫形者,生之
舍也;
气者
,
生之元也;
神者
,
生之制也
。
”
认为人的生命寄寓于体魄
,
构成于元气
,
受制于精神。
< br>
儒家用来解释人死后的神、鬼区别说:
“气也者,神之
盛也;魄之者,鬼之盛也”
(
《礼记·祭
义》
)
,认为人的生命由元气构成
,因而死后有神,离魄为鬼。
春秋
时代学者大都重视“气”的社会作用,并认为精气所体现的精神是通过人的心官发挥效
用,主宰行为的。
《管子·内业》
(郭
沫若《宋□、尹文遗著考》认为此篇为宋、尹学者遗著)
说:
“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肢坚固,可以为精舍。精也者,气之精者也。
”因此,人的道
德要清洁,应“敬除其舍,精将自来
”
;国家政治要清平
,
须“正心在中<
/p>
,
万物得度”
。所以说
< br>
精气
“内藏以为泉源;
浩然和
平
,
以为气渊”
。
而对个人来说
,
则
“灵气在心
p>
,
一来一逝
,
其细
无
内,
其大无外”
< br>,
内心保养这种无形而无所不在的灵妙精气,
是至关重要
的。
儒家解释音乐的
礼教作用
,
也强调“气”
,
认
为诗、歌、舞“三者本于心
,
然后乐器从之
,
是故情深而文明,气
盛而化神
”
(
《礼记·乐记》
)
。因为音乐随着诗、歌、舞,也出于心的主宰,而心是精气寓舍,
体现为神。所以诗歌文辞的明确,取决于深刻的情理;而精神被感化,则由于充沛的元气,
充满生命的活力。这是儒家把哲学概念用于文艺创作理论的较早的阐述
。
战国时代,出现了庄子、孟子对
立的养气观。庄子认为,专心一志地求道,应不用耳、心听
断
,而“听之以气”
。因为“听止于耳
,
心止于符。气也者
,
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
心斋也”
(
《庄子·
人间世》
)
。他认为道就是集虚,虚就是气,因此以心听不如以
道听,以
道听就应以气听,其实质是把“气”绝对抽象化,要
求以虚无待物,绝对无为。孟子则恰相
反。他说:
“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他养的“气”有具体内容:
“至大至刚,以直养而
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p>
,
“配义与道”
,
“集义所生”
。由于养气而可以“知言”
,
< br>即能够识破
各种“□辞”
、<
/p>
“淫辞”
、
“邪辞”
、
“遁辞”
(
《孟子·公孙丑上》
)
。所以孟子是把抽象的“气”
p>
变为具体的思想、充实的精神,具有刚强正直的道义内容。庄、孟的养气观是对立的,但其<
/p>
共同特点是把
“气”
< br>这一造物哲学概念发展为思想原则概念,
成为指导人的行为的某种精神。
而孟子的这一养气观更对后世作者的写作产生深远影响,成为儒家文论
的一种经典依据。
气的概念用于文学评论
最早将气的概
念运用于文学理论的是曹丕,他在《典论·论文》中
说:
p>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
p>
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 br>”他所说的“气”就是文气,是文章所体现的
作家精神
气质,
其具体内容指作家天赋个性和才能,
所以是独特的,
p>
不可强求,
也不能传授。
他以这样的“文气”为文章的特征,用为写作和批评的准则。他评论“徐□时有齐气”
< br>,
“孔
融体气高妙”
,在《与吴质书》中说刘桢“有逸气
,
但未遒耳
”
,
都是指他们个性才能所形成的
<
/p>
精神气质在各自文章的体现,这是“气”的概念最早用于文章写作和批评。从此,
“文气”便
成为古代文论的一个重要的概念和术语。
魏晋文章趋向骈化。文论偏重艺术形式。陆机《文赋》着重阐
述作家才学、作品情感、写作
构思等问题。不持文气论。但两
晋文论发展较为深入,到南朝齐代刘勰《文心雕龙》
,
对“文<
/p>
气”
的内容和作用
,
在理论上作了较全面的综合阐述。
刘勰论文讲气,
主要在
《养气》
、
《
神思》
、
《体性》
< br>、
《风骨》等篇。
“气”的具体内容不一。其一指作家写
作时的精神状态,
《养气》说:
“纷
哉万象,劳矣千想,玄神宜宝,素气资养。
”认为作家应保养身体,
“调畅其气”
,使头脑
清醒,心
情舒畅,以适应创作劳动的万千想象。其二指作家构思时的思想志气和成文时的才
p>
学素质。
《神思》说,
“神居胸臆,而志气
统其关键”
;
“人之禀才
,
迟速异分”
,
“学浅而空迟
,
才疏而徒速”
,
都不成器。
p>
认为作家的思想志气在构思中起关键作用,
而才学素质决定文思快<
/p>
慢。其三指作家的性格
,
是形成文章风格的因素之一。
《体性》说,形成文章风格即“体性”
的因素是作家的“才”
、
“气”
、
“学”
、
“习”
;指出“气有刚柔”
,不随外界风气而“改其气
”
,
因为作家体性的形成和变化,都
“肇自血气”
,基于作家的血性气质,即性格。其四便是曹丕
所说“文以气为主”的“气”
,指作家个性、才能构成的精神气
质。
《风骨》说,文章清新有
力,来
自“结言端直”的“文骨”和“意气骏爽”的“文风”
,因此,
“缀虑裁篇,务盈守气,
刚健既实,辉光乃新”
,
“情与气偕,辞共体并”
。认为“气”是决定文章
“风骨”的
,
并引用
曹丕的论述为据。刘勰所说的“气”
,
实质指作家的精
神气质。他的“文气”论则主要阐述作
家的天赋,
才能和精神气质在从事写作劳动,
完成写作过程及体现于文章作品的特征和
作用。
因此在养气观上强调保养身体
,
调理精神;在文艺论上则继承曹丕观点
,
吸取魏晋文论成果,
更多总结骈文写作经验,着眼于构思
、成文、风格等方面。他说的“气”的具体内容,不但
出于天赋,也可以通过学习和修养,取得改变和提高。
自唐至明清文气论的发展
隋至初唐,骈文盛行。北周到唐初的文论,大致趋于重视风骨气
调,不废骈偶声律,以折衷求改良。初唐四杰的王勃讲“骨气”
,陈子昂倡“汉魏风骨”
,都
针对讲
究骈偶声律的诗风。唐玄宗天宝年间,萧颖士、李华、元结等倡导复古,旨在复兴儒
<
/p>
学,改变弊政衰风,文论不多。安史乱后,复古思潮深入
,
文论发展
,
养气观、文气论也随之
变化。
“古文运动”前驱作家独孤及、梁肃、柳
冕等都强调文章的政治教化作用
,
文论偏重文
< br>
章思想内容。
他们讲养气
,<
/p>
实则鼓吹移风易俗
,
指社会风气的培养<
/p>
,
所谓
“风俗养才而志气生焉
,
故才多而养之
,
可以
鼓天下之气”
(柳冕
《答杨中丞论文书》
)
。
他们论文气,
便强调思想志气,
要求具有鼓舞人心的正直雄气和勃勃生气。柳冕说:
“夫善为文者,发而为声,鼓而为气。直
则气
雄,精则气生,使五采并用,而气行于其中。
”
(
《答衢州郑使君论文书》
)所谓“直”
,便
是孟子所说“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的道义精神,因而“气雄”<
/p>
;所谓“精”
,便是《管
子》所说“精也者
,
气之精者也”的正心聪明
,
因而“气生”
;至于“气行于其中”
,便是曹丕
所说“文以气为主”
。所以柳冕所说的“气”
,实指以儒家道义为指导的进取精神,已开韩愈<
/p>
文气论先声。
韩愈、柳宗元的“古文运动”
,倡导
古文,反对骈文,进一步发挥孟子“养气”
、
“知言”的观
p>
点。韩愈直接以孟子观点为文气论的内容。他认为作者学习古文,
首先必须学习古道,读书
养气,培养儒家道德仁义的思想气质
。他介绍自己学习古文的经验说,要从读书立志开始。
“非三
代两汉之书不敢观,
非圣人之志不敢存”
,
犹如入迷
,
坚持下去
,
然后达到能判别
“古书
之正伪,
与虽正而不至焉者”
,
并能对
不合古道的非议作出正确反应。
“笑之则以为喜
,
誉之则
以为忧”
,
于是
“浩乎其沛然矣”
;
但仍要不懈地
“行之于仁义之途
,
游之乎
《诗》
、
《书》
之源”
,
坚持终生。
他认为作者具有这样思想气质
,
文章就能写好
,
就像水和浮物一样,
“气,
水也;
言,
浮物也。
水大,
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
,
“气盛,
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
(<
/p>
《答李翊书》
)
。
这是“文以气为主”的生动比喻,但着眼于文章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以“气”为主
,决定
“言”的形式,也就较柳冕文气论在文论上更为深入具
体。柳宗元的文气论,实质与韩愈相
同
,
而侧重从“文者以明道”的角度阐述
,
强调作者为文应从儒家五经取“道”
,以为根本;写
p>
作态度应清醒严肃,防止“轻心掉之”
、
“
怠心易之”
、
“昏气出之”
、
“矜气作之”
;并要博采先
< br>秦、
汉代诸子史传及屈原
《离骚》
各家之长
,
“旁推交通
,
而以为之文”
(
《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
。
所以他所说的
p>
“气”
,
以儒家道义为根本内容,
并要求有清醒严肃的写作态度及为道义内容服
务的语言艺术,是一种内容与形式结合的写作指导思想。实质上他兼取刘勰的养气观和文气
论。因此又说
:
“凡为文以神志为
主”
,
并要“有意穷文章”
(
《与杨京兆凭书》
)
。韩、柳主要
从写作古文的原则和方法的角度,确立了作家思想修养与文章内容及形式关
系的基本观点,
奠定了儒家养气观和文气论的文论基础。
宋代文气论基本继承韩、
柳之说。<
/p>
古文家以儒家道义为内容
,
欧阳修说:<
/p>
“大抵道胜者
,
文不难
< br>
而自至也。
”
(
《答吴充秀才书》
)便同于韩愈“气盛言宜”说。政治家以政治教化为根本<
/p>
,
王安
石说<
/p>
,
“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已矣”
,
“要之
,
以适用为本”
(
《上人书》
)
,更与柳冕文
章
教化论同。
至于道学家以文载道,
道即是理,
“理又非别为一物,
即存乎
是气之中”
(朱熹
《语
类》一)
,
则以理气为文气
,
其实与韩愈之说无二致。在文气论上有所发展的是苏洵、苏轼、
苏辙父子。
他们强调作家的独特艺术风格和文章的独创性,
他们在写作上不强调
“道”
,
不拘
于儒家道义
,<
/p>
而重视作家的文学素养和生活阅历。苏洵认为要学习圣贤的“出言用意”
< br>,其目
的是使自己“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
p>
,写作时能“浑浑乎觉其来之易”
,具有高度的文
< br>
学素养,取得写作自由,形成自己风格。他认为孟子、韩愈各有独特的文章风格
,欧阳修文
章“非孟子、韩子之文,而欧阳子之文也”
(
《上欧阳内翰第一书》
)
< br>。苏辙说:
“文者,气之所
形
。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
”
(
《上枢密韩太尉书》
)指出孟子养浩然之气,文章
风格“宽厚宏博”
;司马迁周览四海,广交豪俊,文章风格“疏荡,颇
有奇气”
。认为象他们
那样的精神气
质可以努力修养得到,但他们文章的独特风格却不能简单学到。这就把作家的
精神气质与文章的艺术风格区别开来,强调了作家的文学素养和生活阅历。从而使文气论与
文章写作实践更紧密结合起来,突出了个性和艺术性。
金、元文论沉寂。明代文论活跃,流派纷争,对文气论有所发
展的是唐宋派和公安派以及戏
曲作家汤显祖等。唐宋派文宗唐
宋
,
属于复古思潮
,
< br>但反对前七子、后七子的拟古,因而后期
接近主变革的
公安派。归有光说:
“文章,天地之元气。得之者,其气直与天地同流。
”
(
《项
< br>思尧文集序》
)唐顺之认为,文章本色是“一段精神命脉骨髓,则非洗涤心源,独
立物表,具
今古只眼者,
不足以与此
”
;
指出儒家及诸子文章正因各具本色,
各有
“一段千古不可磨灭之
见”<
/p>
,
“精光注焉”
,所以“不泯于世”
p>
(
《答茅鹿门书》
)
。他们的文气论强调以真知灼见为特
征的鲜明个性。公安派
标榜“性灵”
,强调“真”和“本色”
,所谓“独抒性灵,不拘
格套”
,
“从自己胸臆流出”
(
袁宏道《叙小修诗》
)
。所以写作文章除具有“博学而详说”的素养外,
还要<
/p>
“会诸心”
;
达到
“胸中涣然”
,
“如水之极于淡,
而
芭蕉之极于空,
机境偶触,
文忽生焉”
(
《行素园存稿引》
)
。
文章这种
“机境偶触”
的灵
感,
戏曲作家汤显祖就称之
“灵气”
。
他说:
“文章之妙,不在步趋形似之
间。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怪怪奇奇,莫可名状,
非夫寻常得以合之。
”正因这种“灵气”是从生活体验中产生出来的
,
所以有了“灵气”
,
“笔
墨小技,可以入神而证圣”
(
《合奇序》
)
。后期唐宋派、公安派和汤显祖等在养
气观上比“三
苏”更强调识见和阅历,更不受儒家思想束缚,
其文气论则更要求具有真知灼见,体现个性
的解放
,
更进一步追求内容与形式溶合的艺术真实
,
p>
与韩、柳复古文气论分道扬镳。
清代文论更分化
,
也更深入。从经学家戴震“
合义理、考核、文章为一事”起
(
段玉裁《戴东
原年谱》
)
,到桐城派的“
义理、书卷、经济”
(
刘大□《论文偶记》
)
和“神、理、气、味”
、
p>
“格、
律、
声、
色
”
(姚鼐
《古文辞类纂序》
)
,
儒家文论诸派在养气观上大致都本孟子养气
“
集
义”
、
“
知言”之论,而文体论则把“气”与“体”
、与“法”联系起来。文史家章学诚论文认<
/p>
为“文律不外‘清’
、
‘真’二字”
(
《与邵二云》
)
,
“真”指文章内容的学理应纯,
“
清”指文
章体裁和文辞应纯。
他认为
文体区别应严,
要分清辞赋、
纪传等不同体裁
< br>,
并且要分清不同时
代的文体
;
文辞要据体裁力求干净。
所以他说<
/p>
“清则气不杂也
,
真则理无支也”
(
《与邵二云》
)
;
又说“清则主于文之气体”
,
“不可有所夹杂”
(
《乙卯□记》
)
。桐城派论文讲义法,所以提
出了掌握文气的方法论
,
即“因声求气”
。刘大□说
:
“神气者,文之最精处也;音节者,文
之
稍粗处也;字句者,文之最粗处也。然论文而至于字句
p>
,
则文之能事尽矣。
”
(
《论文偶记》
)提
出通过朗读字句,掌握文章音韵节奏,体会作家精神气质的学习古文、写作古文的方法。姚
鼐也说:
“文章之精妙
,
不出字句声色之间”
,
要“从声音
证入”
(
《尺牍·与石甫侄孙》
)
p>
,认为
“学文之法无他,多读多为”
p>
(
《与陈石士书》
)
,
“深读久为,自有悟入”
。罗台山更认为,养
气就是要“端坐而诵之七八年”
(
《台山论文书后》
)
。近代张裕钊总结说:
“文以意为主,而辞
欲能副其意,气欲能举其辞
。譬之车然,意为之御,辞为之载,而气则所以行也。其始在因
声以得气。得其气,则意与辞往往因之而并显,而法不外是矣”
(
《答吴至父书》
)
。认为内
p>
容决定文辞,文辞表现内容,但文辞的畅通有力则取决于作家神气,而神气体现于声节,所<
/p>
以掌握的方法便是
“因声以得气”
p>
,
通过朗读体会精神气质。
由于桐城派力图
使抽象理论变为
可以掌握的具体方法,
因此在文气论上又出现了曾国藩的字句段落说,
认为
“为文全
在气盛,
欲气盛全在段落清”
(
p>
《辛亥七月日记》
)
,
“文章之雄奇,
其精处在行气,
其粗处全在造字选句”
p>
(
《咸丰十四年正月初四日家训》
)
。同时在骈文写作上出现“潜气内转”说(朱一新《无邪堂
答问》
)
,认为骈文
的文意转折,气韵流通,有“以虚字使之”
,
“亦有不假虚字而
意仍流通,
乃在内转”
(孙德谦《六
朝丽指》
)
。
才性
??
返
回目录
人的才能和禀性。始见于赵
岐《孟子·告子》
“非天之降才尔殊也”注:
“非天降下才性与
之
异也”
,王充《论衡·命禄》
p>
:
“故夫临事知愚,操行清浊,性与才也。
”魏晋玄学兴起后,
“才
性”更是被
广泛清谈的问题之一,袁□并有《才性论》
(
《艺文类聚》卷二
十一)
。后被运用于
文学批评
,
泛指作家的天才与气质
,
< br>指文学创作中作家主观方面的条件。
“才”指天才和才能,
“性”指作家的气质和个性,两者都直接地影响着作者的创作。
三国时期,刘邵的《人物志》是中国最早论及性格类型的著作
。其中品评人物,比较注意人
的才性的区分。在《人物志·八
观》第七中就提出“观其所短,以知所长”
,并认为人有偏才
和兼才之别。葛洪《抱朴子·辞义》也有关于才性的“偏长”
、
“兼通”之说。在中国古代文
论中,
第一次接触到作家的气质与作家的创作之间的关系的,是曹丕的《典论·论文》
。认为<
/p>
作家独特的气质、个性,形成了各自的独特风格。所谓“文以气
为主,气之清浊有体”
,
“清
浊”
即指作家气质、
个性的刚柔:
“应□和而不壮,
刘桢壮而不密。
孔融体气高妙,
有过人者,
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
。但他过于强调了作家气质、个性的先天性:
“至于引气不齐,
巧拙
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却完全忽视了后天的社会实践和艺术素养对于作家气质、
个性形成中的作用。
到刘勰的
《文心雕龙》
,
对
作家的才能、
个性之与作家创作的关系,
才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和
探
讨。
刘勰曾反复地强调作家天才和气质的不同:
“才分不同,思绪各
异”
(
《文心雕龙·附会》篇)
;
p>
“□桂同地
,
辛
在本性”
(
《事类》篇)
;
“性各异禀”
(
《才略》篇)
。这种才能、个性方面的差
异,决定着作家们各不相同的
风格:
“夫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盖沿隐以至显,因内而符
外者也。然才有庸□
,
气有刚柔
,
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是以笔区云
谲,文苑波诡者矣。故辞理庸□,莫能翻其才;风趣刚柔
,
宁或改其气
;
……各师成
心,其异
如面。
”
< br>(
《体性》
篇)
就是说
,
一个作家作品的辞理的平庸或杰出
,
他的作品风格上的阳刚和阴
柔,都是和作家本
人的才性分不开的,从而提出了作家的才能和个性,是形成其作品的独特
风格的基础。刘勰并用这样的观点,对历代作家的创作进行了评论。譬如在《体性》篇中,
他从性格对于创作风格的影响进行了分析:
“吐
纳英华,
莫非情性。
是以贾生俊发,
故
文洁而
体清;长卿傲诞,故理侈而辞溢;子云沉寂,故志隐而
味深……触类以推,表里必符,岂非
自然之恒资,
才气之大略哉!
”
就是说,
作家外在的文辞风格的表现,
都是他的内在性格的一
种自然而然的反映。
而作家的才能和个性的发展,又常常是和时代分不开的。所以刘勰在《才略》篇中,在分析
了后汉和前汉、
晋代和建安时代的创作时
,
指出前者不如后者
,
主要就是时代风尚影响的结果。
例如他认为东晋的文意单薄
,和当时的清谈之风的影响就是分不开的。所谓“何也?岂非崇
文之盛世,招才之嘉会哉?嗟夫,此古人所以贵乎时也。
”在《诸子》篇中,他认为由
于百家
争鸣的气氛,使得诸子能够“越世高谈,自开户牖”<
/p>
;而汉代由于依经立论的结果
,
“虽明乎
坦途,而类多依采”
,
所以不能不比诸子逊一筹。在《时序》篇中,更进一步指出了建安文学
p>
“梗概而多气”的风格特点,和建安时代的“世积乱离,风衰俗怨”的时代影响分不开;晋<
/p>
代虽然“人才实盛”
,但由于“运涉季
世,人未尽才”
。这就是他提出的著名的“文变染乎世
情,兴废系乎时序”的观点。
这些看法对于促进人们对于风格理论的研究,具有积极意义。
在天才的问题上
,
< br>刘勰一方面接受了曹丕的观点
,
很强调它的先天性
,
如所谓
“才力居中,
肇自
血气”
,
“才有(由)天资”
(
《体性》篇)等;但刘勰和曹丕不同
的是
,
他既承认天才的先天
性
,
又很重视作家后天学习对于才能发挥的重要
性:
“才之能通,
必资晓术”
(
《总术》
篇)
;
“将
赡才力
,
务
在博见”
,
“文章由学,能在天资”
(
《事类》篇
)
;
“八体屡迁,
功以学成”
(
《体性》
篇)
。这样的认识,无疑是更为全面
的。
刘勰之后,关于才性对于文学
创作和风格理论的关系,曾为后世的许多作家、理论家进一步
探讨和发挥。
神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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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艺术想象不受时空限制、变化迅疾莫测的特点。
“神”指变化迅疾莫测
,
“思”指心思、想
象。
“神思”作为一个词组,是以“神”形
容心思、想象的特点。
“神”思之
“神”
,源于《易传》
,具有多种含义,其中之一
,
即变化迅疾莫测。如《易·系辞
上》释“神”
:
“阴阳不测之谓神”
< br>,
“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又《易·说卦》
:
“神
也者
,
妙万物而为言者也”
,
──即万物变化神妙
,
仅知其然
,
而不知其所以然。
因而提出
“神
”
字以概括这一特点。以“神”状“思”
,则指心思、想象的变化,神妙莫测。
在魏晋玄学兴起,谈《易》
、
《老》
< br>、
《庄》
“三玄”成风时
,
p>
“惟神也,故不疾而速
,
不行而至”
是经常被引用的话。如《三国志·魏书·何晏传》裴注引《魏氏春秋
》记载何晏品评朝士所
说“
‘惟神也
,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吾闻其语,未见其人”等。
《列子·
周穆王》
“吾与王
神游也,形奚动哉”注亦全袭此语。
在中国古代文献中,
对于人的思维、
想
象不受时空限制的特点,
早已有所认识。
如
《庄子·
让
王》篇所说:
“中山公子牟谓瞻子曰:
‘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奈何?”
《荀子·解
蔽》篇所说的“坐于室而
见四海,处于今而论久远”
,以及《淮南子·□真训》所说:
“
夫目
视鸿鹄之飞,耳听琴瑟之声,而心在雁门之间。一身之中
,神之分离剖判,六合之内,一举
而千万里”等,都是讲思维
的这一特点:身在此而心在彼,思维不受主体所处时空的限制。
汉末
,
佛教
输入中土后
,
翻译佛经
,
论述佛理
,
也曾广泛论及思念之变化无方
,
及其超时空性
,
如
p>
僧康会《
〈安般守意经〉序》所说
:
“弹指之间
,
心九
百六十转;一日一夕,十三亿意。
”
(
《全
三国文》卷七十五
)
姚秦鸠摩罗什所译《维摩诘所说经·弟子品》第三所说:
“诸法不相待,<
/p>
乃至一念不住。
”后秦僧肇注“弹指顷
有六十念过”
,等等。
在艺术上,首先接触到艺术想象问题的,是《西京杂记》卷二记司马相如作《上林赋》
、
《子
虚赋》所说“意思
萧散
,
不复与外事相关
,
控引天地,错综古今”等。晋人陆机专论文学创作
过程的《文赋》
,虽未标以“神思”
,却曾对艺术想象的自由性
及其超时空的特点做过精细入
微的描述:
“其始也,
皆收视反听
,
耽思傍讯
,
精骛八极
,
心游万仞。
……观古今于须臾
,
抚四海
于一瞬”
,
“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
,
“恢万里而无阂
,
通亿载而为津”
。
首先标出
“神思”
< br>,
将思维的这一特点引入艺术理论
,
并设立篇目对之进行了专门论述的
,
是刘
< br>
勰的《文心雕龙·神思》篇。与陆机《文赋》不同的是:陆机只是一般地谈到了
艺术想象的
自由性及其超时空的特点,而刘勰的《神思》篇,
则更进一步论述了艺术想象的特点,并将
它的重要性提到了“
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的地位:
“古人云:
‘形在江海之上
,
心存魏阙
之下’
,
神思之谓也。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
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
吟咏之间
,
吐纳珠玉之声
,
眉睫之前
,
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
,
神与物游,
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
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关键将
塞,
则神有遁心……此盖驭文之首术
,
谋篇之大端。
”
在这里
,
刘勰以生动的比喻,
描述了艺术
想象的自由性及其超时空的特点。
“寂然凝虑,
思接
千载”
,
讲的是超越任何时间的差距;
“悄
焉动容,视通万里”
,讲的是超
越任何空间的差距。与《文赋》之“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
一瞬”
,意义完全相同。艺术想象的自由性及其超时空性,在后世更曾被广泛地论述描绘
过,
如“萌一绪而千变,兆片机而万触。……转息而延缘万古
,回瞬而周流八区”
(
《全唐文》卷
一百八十八韦承庆《灵台赋》
)
等。<
/p>
艺术想象的超时空的特点,在西方传
统美学和文论中
,
也常常被提到
,
p>
如达·芬奇“谓心能于
瞬息间自东徂西,
沙士比亚称心思捷跃,能一举而逾世代、超山海”
(转引自《管锥编》第
3
册第
1187
页)
p>
。近世意识流兴起后,更曾夸张地提倡这一点。
想象在艺术创作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
在西方
,
曾为许多作家和理论家重
视和提倡,黑格尔
甚至说:
“真正的
创造就是艺术想象的活动”
,
“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象。<
/p>
”
(
《美学》第
1
卷第
50
页、
357
页)艺术想象是优秀创作最重要和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作者只有通过艺术<
/p>
想象活动,
并加以适当的艺术处理,<
/p>
才能把精细入微的道理和曲折复杂的情致
,
所谓
“思表纤
旨
< br>,
文外曲致”
,表现得维妙维肖。而这也是在艺术欣赏中
诱发读者想象活动的必要条件。但
想象并不会凭空产生,
p>
没有广博的学识,
以及理性的知识,
想象就
不会有驰骋的广阔的天地,
而会成为不根之萌。刘勰《神思》
篇的可贵之处在于:它不仅生动地描绘了艺术想象的自由
性及
其超时空的特点,而且在这之后,提出了进行艺术想象的几个必不可少的条件:首先,
是精神心理状态要处于虚静,不受外界事物的干扰。
“是以陶钧
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
澡雪精神”
。后两句话出自《庄子·知北游》引老子语:
“汝齐(斋)戒疏瀹而(汝)心,澡<
/p>
雪而精神。
”
是先秦时期道家提出、
而为各家所共同承认的思考和认识事物的必要的心理状态。
除心理状态处于虚静这一点外,
还需要
p>
“积学以储宝
,
酌理以富才
,
研阅以穷照,
驯致以绎
〔怿
〕
辞;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
,
窥意象而运斤”
,
这样
,对于进行艺术想象
所必要的条件,可以说基本上都论述到了
。这就使刘勰关于艺术想象的理论,更为前进了一
步,在中国
古代文论关于艺术想象理论的探讨上,具有自己独特的地位。
刘勰论述艺术想象理论中所提出的又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是他实际上已经认识到作为艺
术
想象的心理活动现象,虽神妙莫测,实际上却与外在的自然
现象始终保持着一种紧密联系而
不可分离的状态,所谓“思想
为妙,神与物游”
,
“神用象通”
,<
/p>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
意溢于海。
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
,正是关于艺术想象这一活动特点的形象说明。
思维的自由性,及其超时空性,是任何思维都具备的特点,并非为艺
术想象所独具。例如后
来朱熹所说的:
“如古初去今是几千万年,
若此念才发,
便到那里;
下面方来又不知是几千万
年,若此念才发,便
也到那里。……虽千万里之远,千百世之上,一念才发,便也到那里”
(
《朱子语类》卷一八)
,就是讲的一般的思维、想象
超时空的特点。但只有艺术的思维和想
象活动,始终并非舍弃
外物而抽象进行的。上引“神与物游”
、
“神用象通”等等,讲
的就是
艺术思维、想象的特点,而并非一般的思维、想象的特
点,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
刘勰之
后,
“神思”一词作为艺术想象的术语,逐渐地被广泛采用,例如萧子显《南齐书·文<
/p>
学传论》所说的:
“属文之道
,
事出神思
,
感召无象
,变化不穷”等。
文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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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术语。最早见于东汉王充《论衡·超奇》
:
“乃其中文笔不足类也。
”这是以文章
为文笔。到南朝“文笔”分为两个词
,
《南史·颜
延之传》
:
“竣得臣笔,测得臣文。
”
这是分
别“文”和“笔”的最早记录。颜延之以有韵而有文采
的作品为“文”
,无韵而有文采的作品
为“笔”
,没有文采的作品为“言”
。刘勰《文心雕龙·总术
》说:
“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
为
无韵者笔也
,
有韵者文也。
”
又说
:
“颜延年以为笔之为体
< br>,
言之文也;
经典则言而非笔
,
传记
则笔而非言。
< br>”传记有文采,所以是笔;经典没有文采,所以是言。但刘勰不同意他的说法,
认为“
《易》之《文言》
,岂非言文?
若笔〔不〕
(
果
)
言文,不得云经典非笔矣。
”刘勰认为经
典里也有笔,不能说经典不是笔(同前)
。
文与笔的区分,反映了当时人们对文学作品与非文学作品的认
识。颜延之的认识,还停留在
语言形式和表现手法上。所谓有
韵无韵,有无文采,其实并不能成为区分文学作品与非文学
作
品的真正标志。随着人们认识的深化,文与笔的区分也逐渐从形式手法方面转向了文学性
质方面,如刘勰论文,在《文心雕龙》的《体性》篇里强调风格,
《风骨》篇里称“是以怊怅
述情,
必始乎风”
,
强调抒情而形成风格的才是文
,
又如萧绎在
《金楼子·
立言》<
/p>
中说
:
“屈原、
宋玉、枚乘、长卿之徒
,
止于辞赋,则
谓之文,……至如不便为诗如阎纂,善为章奏如伯松,
若此之
流,泛谓之笔。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至如文者,惟须绮□纷披,宫
<
/p>
徵靡曼,
唇吻遒会
,
情灵摇荡。
”
认为文的性质是以情动人的
< br>,
在表现上又具有一定的艺术特点,
这样的认识就大大前进了一步。
<
/p>
南北朝时,
还有诗、
笔对举的用法,
p>
如萧纲
《与湘东王书》
中所说的
“诗既若此,
笔又如之”
。
到了唐朝,以诗笔对举更为普遍,如“杜诗韩笔”等。唐以后诗文分家。
文质
??
中国古代文论的基本概念和术语。它包括“文”与“质”两个方面。最早提出这个概念的是
孔子:
“质胜文则野,
文胜质则史,
文质彬彬,
然后君子。
”
(
《论语·
雍也》
)
何晏
《论语集解》
引包咸注
:
“野
,<
/p>
如野人,言鄙略也。史者
,
文多而质少。
彬彬
,
文质相半之貌。
”邢□疏:
p>
“文
华质朴相半彬彬然
< br>,
然后可为君子
,
”
孔子又说:
“文
,
犹质也
;
质
,
犹文也。
”
(
《论语·
颜渊》
)
原来是就一个人的内在品德及言谈举止说的。
“文
”指外在表现,
“质”指道德品质。这是一
< br>方面的意义。后世文论沿用“文”
、
“质”
,在许多情况下是指语言风格范畴的华美和质朴,如
萧绎《内典碑铭集林序》说:
“夫世代亟改,论文之理不一,能使艳而不华,质而不野
。
”又
如苏轼论陶渊明诗的特点,<
/p>
称
“质而实绮,
癯而实腴”
(
《与苏辙书》
)
。
再如后世的
“尚质”
、
“尚文”之说,等等。
但“文质”运用到后来的文论上,也还有另一方面的意义。即“文”指辞采、表现,大体上
p>
相当于今人所说的作品的形式;
“质”<
/p>
则指内容。
由于文学风格上的华美和质朴,
最终是与作
品的内容和形式紧密相联系的,所以这一点对后
世的影响也很深远。如刘勰在《文心雕龙》
中评论有些作家作
品时所用的“文”
、
“质”概念,就是从作品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上立论的。
很多著名的作家和理论家如韩愈、柳宗元、欧阳修
以至黄宗羲、叶燮等,对形式与内容的关
系也都有精辟的论述。
尽管“文质”具有艺术风格和形式内容方面的意义,但不论从风格的华美与质朴方面看,或
从内容与形式的关系方面看,
很多有成就的作
家和理论家,
都是在强调
“质”
,
p>
即强调质朴或
内容的前提下,要求华、朴
相济,
“质”
、
“文”兼备的。不过在
文学理论和创作实践中,也常
常有偏尚质朴、偏重内容或偏美辞藻、偏于形式的倾向。
风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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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的基本概念和
术语,实质是对文学作品内容和文辞的美学要求。以“风骨”评
诗论文最完备最系统的是刘勰的《文心雕龙》
。
“风骨”用来品评人物
,
始于汉末
,
魏晋以后曾广泛流行
< br>,
如《宋书·武帝纪》称刘裕“风骨奇
特”
,
《世说新语·赏誉门》刘孝标注引《晋安帝纪》
称王羲之“风骨清举”
,
《南史·蔡撙
传》称蔡撙“风骨鲠正”等。当时所谓“风骨”
,一般指人的神
气风度方面的特点而言。这一
品评人物的概念,不久即为文论和画论所采用。
画论中谈风骨,
始见于南齐谢赫的<
/p>
《古画品录》
。
谢赫在序中提出评画的六
个标准,
其一是
“气
韵生动”
,其二是“骨法用笔”
。前者重在风神,与神
似相近,后者重在笔致的骨梗有力。谢
赫又将画家分为六品,
评一品画家曹不兴说:
“不兴之迹,殆莫复传,唯秘阁之内一龙而已。
< br>
观其风骨,名岂虚哉!
”以后“风骨”这一概念,便被
广泛运用于画论。
“风骨”也被用于书
法品评。晋卫夫人《笔阵图》说:
“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
筋书,
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
多力丰
筋者圣,
无力无筋者病。
”
(
《书法要录》
)
唐代张怀□的
< br>《书议》
,
始将“风骨”引入
书法评论中。他说:
“以风神骨气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
”
又论草书说:
“以风骨为体,以变化为用。
”
刘勰的《文心雕龙·风骨篇》说:
“
用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沉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
待骨
,
如体之树骸,
情之含风,
犹形之包气
。
结言端直,
则文骨成焉;
意气骏爽<
/p>
,
则文风生焉。
……
故练于骨者,
析辞必精
,
深乎风者,
述情必显。
捶字坚而难移,
结响凝而不滞,
此风骨之力也。
”
如何理解刘勰“风骨”的确切含义,后世众说纷纭。曹学□在明天启刻、
梅庆生音注《文心
雕龙》的序文中说:
“风者
,
化感之本原
,
性情之符契。诗贵自然,自然者,风也;辞达而已,
达者,风也。……岂非风振则本举
,
风微则末坠乎!故《风骨
》一篇
,
归之于气
,
< br>气属风也。
”
又在
《风骨》
篇的批语中说
:
“风骨二字虽是分重
,
然毕竟以风为主。
风可以包骨
,
而骨必待乎
风也。故此篇以风发端,而归重于气,气属风也。
”曹学□首先□橥了“
气”与“风骨”的关
系,并且明确指出“风骨”一词,
“风”居于主导地位。清黄叔琳在其辑注本《文心雕龙》中
有一句批语说:
“气是风骨之本。
”纪昀不同意
,认为:
“气即风骨,更无本末,此评未是。
”
对“风骨”的理解,至今仍无定论。
刘勰论“风骨”
,先讲“风”的来源
本于《诗经》中的《国风》
:
“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
p>
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
”这是从“
风”的教化作用立论的。
《毛诗序》说:
“风,风也,
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
”有了“风”<
/p>
,
才能感动人
,
但“风”本身并不是教化
,
也不是志
气
,
而是教化的本源,志气的表现。<
/p>
“风”与“情”的关系比较密切
,
“情”
不仅指感情
,
也包
< br>括抒情述志在内。
因此
“风”
也
是
“志气”
的表现。
“风”
与
“气”
的关系更为密切,
没有
“气”
就不生动,没有“风”
就感动不了人。形不是“气”
,但有“气”才活;情不是“风”
,
但有
“风”
才动人。
有各种不同的
“气”
,
p>
刘勰要求的是
“骏爽”
之
< br>“气”
;
形之于
“风”
,
就是
“清
峻”之“风”
。
“气”盛则“风”生,
“风”生则意豁而情显。因此,
“风”也就是要求作品有
情志,有感动人的力量,写得鲜明而有生气,写得骏快爽朗。
刘勰说:
“沉吟铺辞,莫先于骨。故
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
,
“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
”
“练
于骨者,
p>
析辞必精。
”
(
《
文心雕龙·
风骨》
)
“骨”
与文辞关系比较密切。
运用文辞首先要用
“骨”<
/p>
。
身体没有骨骼就立不起来,
文辞没有
“骨”
也立不起来。
< br>语言端正劲直、
析辞精练才算有
“骨”
< br>;
如果思想贫乏,文辞又不精练,就无“骨”可言。因
此,
“骨”也就是要求有情志的作品写得
文辞精练,辞义相称,有条理,挺拔有力。合而言之,有了“风”就生动,有了“骨”就劲
< br>
健。以“气”运辞,故语言劲健挺拔,
“捶字坚而难移
”
。以“气”负声,故音调顿挫低昂,
“结响凝而不滞”
。文章达到这种境界,才是“刚健既实,辉光乃新”
,才能激动人。总之
,
“风骨”的基本特征,在于明
朗健康
,
遒劲有力。
与上述看法相反,
另一种意见认为:
“骨”
即文意,
“风”
即文辞。
主要根据是
《文心雕龙·
体
性》所说:
“辞为肤根,志实
骨髓。
”
《文心雕龙·附会》所说:
“
夫才量学文
,
宜正体制。必以
情志为神明
,
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
,
宫商为声气。
”由此而得出结论
:
“骨”指“情志”与
“事义”
,
也就是情感与思想,
这是文
学创作的骨干。
舍此骨干
,
绝难构成优
美的文学
,
所以说
< br>“沉吟铺辞,莫先于骨”
。同时,文章的骨髓,固然是情感和思想,而其表达
p>
,
却有赖于文章
的气势
,
所以又说“缀虑裁篇,务盈守气”
。这“文气”
,便是所谓“风”
。
还有一种意见,认为“风骨”与“气”是作品内容与形式的统
一体
,
这个统一体形成了作品的
p>
风格。在《文心雕龙》中,
《体性》只是一般地论述文学作品有多样
化的风格
;
《风骨》则是
在多样化的风格当中
,
选取不同的风格因素,
p>
综合成一种更高的具有刚性美的风格。
所谓
“风
骨”
,也就是指一种鲜明、生动
、凝练、雄健有力的风格。这是刘勰对文学风格所提出的更高
要求或更高标准。
除刘勰外,南朝梁钟嵘也提倡风骨,不过他使用的词语是“风力”或“骨气”
。
他在《诗品》
中曾称曹植“骨气奇高”
;在《诗品序》中又指出:
“永嘉时,贵黄、老
,
稍尚虚谈
,
于时篇什,
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
,
微波
尚传
,
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
,
建安风力尽矣。
”
这里所说的建安风力实即建安风骨。刘勰、钟嵘两人都极力推崇建安风骨,
把它作为对六朝形式主义文风进行批判的武器,
但由于积重难返,
“风骨”
说在当时并未取得
< br>太大的成果。
到了唐代,
陈子昂基于改革文风的需要,<
/p>
高倡
“汉魏风骨”
,
用
“风骨”
作武器,
横扫六朝绮靡文风的余习,使唐代诗歌的革新运动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从文学批评史上看,
“风骨”说是从中国优良的文学传统中概括出来的,并为后代进步文论
家所继承,它在历史
上曾起过进步作用。
通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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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的一种观念,
实指文学
发展中继承与革新的关系。
主要见于刘勰的
《文心雕龙·
通
变》
。
在当时的文坛上
,
“竞今疏古”
的风气盛行
,
普遍存在着
“俪
采百字之偶,
争价一句之奇”
(
p>
《文心雕龙·明诗》
)
的倾向。刘勰反对这
种偏重在形式上诡诞求奇的文风,主张“还宗经
诰”
,因而提出了
“通变”
说。
“通变”
并非复古,
而是主张探本知源,做到“通则不乏”
、
“变
则可
久”
。清人纪昀曾对此评论说:
“齐、梁间风气绮靡,转相神圣
,文士所作,如出一手,
故彦和以通变立论。然求新于俗尚之
中,则小智师心,转成纤仄。……故挽其返而求之古。
盖当代
之新声
,
既无非滥调
,
则古人之旧式
,
转属新声。复古而名以通变
,
盖以此尔。
”
(范文澜
《文心雕龙注》引)这话深得刘勰补偏救弊的用心。不过复古
和“通变”并不能划上等号。
把继承和创新结合起来,才是“通变”精意之所在。
刘勰主张革新创造
,
但并不过分强调革新创造
,
和唐代古文家还有区别。<
/p>
《通变》
中举枚乘
《七
< br>
发》
、司马相如《上林》等五例
,
以为“夸张声貌
,
则汉初已极,自
兹厥后
,
循环相因
,
< br>虽轩翥出
辙,
而终入笼内”<
/p>
。
意谓写景状物
,
古今有相同之处;
前人艺术构思的结晶
,
往往成为后来学习
的典范
,
p>
不一定都有变化
,
而且也不可能有很大的变
化。这虽是属于表现技巧的问题,但已说
明“通变”是有因有
革,而不是尽变前人。所以,刘勰在《风骨》和《通变》里特别强调继
承传统的重要性。
《风骨》说
:
“若夫熔铸经典之范
,
翔集子史之术
,
洞晓情变
,
曲昭文体
,
然后
能莩甲新意
,
雕画奇辞。
昭体故意新而不乱
,
晓变故辞奇而不黩。
”
“新
意”
、
“奇辞”
是可贵的,
但要“新而不乱”
,
“
奇而不黩”
,那就必须“昭体”而“晓变”
。只有明辨文体的人
,
才能通古
今之变
,
虽变而不失其道。
《通变》<
/p>
论述历代文风的变革,
说
“
(刘)
宋初讹而新”
,
其所
以
“讹”
,
就是因为“近附而远疏”
,
“龌龊于偏解,矜激于一致”
,知新
变而不知“通变”
,能□辞而不
能“
昭体”的缘故。其结果也必然是“习华随侈,流遁忘反”
(
《风
骨》
)
。
“通变”是一个矛盾的两个方面。在文学发展过程中
,
就其先后传承的一面而言
,
则为“通”
;
就其日新月异的变化而言,则为“变”
p>
。把“通变”连缀成一个完整的词义,是就其对立统一
的关系而说的。因此,必须于“通”中求“变”
,同时又要“变”而不失其
“通”
,把“会通”
与“运变”统一
起来。刘勰讲“通变”是兼顾这两个方面的。他在《通变》正文里强调继承,
象认“楚骚”是“矩式周人”
,以及象所谓“矫讹翻浅,还宗经诰”等,
都是侧重继承的;在
“赞”里则强调革新,象所谓“日新其业
”
、
“趋时必果”
、
< br>“望今制奇”等。他认识到革新的
重要,但重点是放在救弊上,所以在正文里强调继承。
“通变”
是理解文学发展的一个关键
问题,
清代的叶燮在
《原诗》
中进一步
发挥了这个道理。
他用大量的文学历史事实证明,文学演变总
的说来,是向前一步步推进的,但其发展的过程
来源,
则有时因变而得盛,
也有时因变而致衰。
其所
以衰,
正是由于或泥古或追新而不知
“通
变”的缘故。刘勰的话,针对六朝而言,所以强调“参古定法”
、继承传统的一面;叶燮则是
有感于明七子“文必秦汉,
诗必盛唐”的拟古论而发的,所以强调革新的一面。救弊纠偏,
用意各有不同,但基本精神却是一致的。
声律
??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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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对诗和骈文在声调
、音韵、格律等方面的要求。根据汉字单音节的特点,三国时李
登作《声类》
,以宫、商、角、徵、羽分韵,首以五声配字音。西晋陆机在《文赋》中
说
:
“暨
音
声之迭代
,
若五色之相宣。
”也提出了
字音的调配问题。南朝宋范晔《狱中与诸甥侄书》中
有
“性别宫商,
识清浊”
的话,
说明已经注意调配,
能够识别五声。
南齐周□作
《四声切韵》
,
已
开始分别字的平上去入四声。
到梁代沈约进一步用五声来调配诗的音节
< br>,
他在
《宋书·
谢灵
运传论》中指出
:
“欲
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
,
若前有浮声
,
则后须切响。
”即要把宫声和羽声
<
/p>
的字、浮声和切响的字互相调配。他又提出“八病”说,即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
、
小韵、旁纽、正纽。前四病为浮声切响
(
即后来的平仄
)
的调配不当;后
四病指双声迭韵的调
配不当。
后来更
进一步用五声来配四声,
但对五声与平、
上、
< br>去、
入关系的解释
,
却存在分歧
。
沈约所说的低昂或浮切
,
以及刘勰在《文心雕龙·声律》中所说的“声有飞沉”
,都是两分法。<
/p>
四声怎样分为两种,在六朝时没有完全解决。
< br>“八病”说过于繁琐,沈约自己也不能遵守。到
了唐朝
,以上去入为仄,平仄相配,符合于低昂、浮切、飞沉的两分法,便逐渐形成了平仄
协调的格律。
这种格律运用到五言诗七言诗,就成为律诗;运用到四六文,就成为格律文。它的特点是把
< br>
句子分为音步,有双音步和单音步,如五言律诗的仄仄平平仄,就是两个双音步
和一个单音
步,平仄互相交错;七言律诗即在五言律诗上加一
个平仄相错的音步。一联中的两句平仄相
错,联和联之间的平
仄相承。再加上双句用韵,首句可用可不用,中间两联对偶,这就构成
律诗的格律。四六文是以两个双音步平仄交错为四字句,三个双音步平仄相承又互相交错为
六字句,构成上联,再与同样字句的下联平仄交错相对,构成格律文。声律
对唐代近体诗的
形成起了很大的作用。熟练地掌握声律,有助
于创作出音调和谐、悦耳动听、富有音乐美的
作品来。
通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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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理论术语,
指文学艺术创作和鉴
赏中各种感觉器官间的互相沟通。
指视觉、
听觉、
触觉、
嗅觉等等各种官能可以沟通,不分界限,它
系人们共有的一种生理、心理现象,与人的社会
实践的培养也
分不开。在通感中,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
量。如说“光亮”
,也说“响亮”
,仿佛视觉和
听觉相通,如“热闹”和“冷静”
,感觉和听觉
相通。用现代心理学或语言学的术语来说,这些都是“通感”
。
通感中之一是“听声类形”
。马融《长笛赋》
:
“尔乃听声类形,
状似流水,
又象飞鸿。
”
(
《文
选》
)
这样的通感是从《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季札闻乐来的:
“为之歌《大雅
》
,
曰
:
‘广
哉
,
熙熙乎
,
曲而有直体。
’
”杜预注:
“论其声
。
”按在“曲而有直体”下又称“曲而不屈”
。孔颖
达正义:
“季札或取于人,或取于物,以形见此
德。每句皆下字破上字而美其能不然也。……
物有曲者失于屈
桡,此曲而能不屈也谓王者曲降情意,以尊接下,恒守尊严,不有屈桡。
”此
则听《大雅》之乐声,有类于王者以尊接下之形。
《礼·乐记》
:
“止如槁木,倨中矩
,
勾中钩
,
累累乎端如贯珠。
”正义:
“止如槁木者,言音声止静,感动人心,如似枯槁之木,止而
不动
也。倨中矩者,言其音声雅曲,感动人心,如中当于矩也
。勾中钩者,谓大屈也,言音声大
屈曲,感动人心,如中当于
钩也。累累乎端如贯珠者,言音声之状,累累乎感动人心,端正
其状,如贯于珠。言音声感动于人,令人心想形状如此。
”都是听声类形。
“听声类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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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嵇康《琴赋》
:
“状若崇山
,
又象流波,浩兮汤汤,郁兮峨峨。
”琴声有时如
高山峨峨,有时如水声汤汤。如山是听声类形,如水声是听声
类声。白居易《琵琶行》
: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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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嘈嘈如急雨,
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
错杂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
,
幽咽
泉流水下滩。水泉冷涩弦
凝绝
,
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
,
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
破水浆
迸
,
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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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用急雨声、私语声、
珠落玉盘声、
莺语声、幽咽泉声、银瓶破裂声、刀枪相击声、裂帛声来比琵琶声,是以声类
声。按《吕氏春秋·本味》
:
“伯牙鼓琴,钟子
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
‘善哉
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
。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
‘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
水。
’
”说琴声如太山,是听声类形;说琴声如流水声,是听声类声。钟子期说象太
山时,心
目中有太山的形象;说“汤汤乎若流水”时,耳中既
有流水声,眼中也有流水形,所以在以
声类声时兼有以声唤起
流水形的感觉。因此,在急雨声、私语声、珠落玉盘声、莺语声、幽
< br>咽泉声、银瓶破裂声、刀枪相击声、裂帛声里也会唤起各种形象,象急雨、私语、珠落玉盘
直到刀枪相击和裂帛的形象,即在以声类声中也会唤起以声类形,即听觉通于
视觉了。再象
“莺语花底滑”
、
p>
“水泉冷涩”
,
“滑”和“冷涩”是触觉,
即听觉通于触觉了。
“幽咽泉流水下
滩”
,
“幽”是感觉
,
是听觉通于感觉了。
这种
以声类声
,
又能唤起别的形象的
,
p>
《文心雕龙·比兴》称:
“王褒《洞箫(赋)
》云
:
‘优柔
温润
,
如慈父之畜子也。
’此心声
比心者也;马融《长笛(赋)
》云:
‘繁缛络绎,范(雎)蔡<
/p>
(泽)之说也。
’此以响比辩者也。<
/p>
”这里把箫声的柔和,比慈父畜子,笛声的繁响,比辩士
游说,也是以声类声,但同时又唤起慈父畜子和辩士辩论的形象。
韩愈《听颖师弹琴》
: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云柳絮无根
p>
蒂,天地阔远随飞扬。喧啾百鸟群
,
忽见孤
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
,
失势一落千丈强。
”
“儿女
语”是以声类声,又唤
起儿女谈情。
“勇士赴敌场”
,是以声类形了。浮云柳絮的飞扬
,既指
琴音的纵横变态,
更是以声类
形。
从百鸟的喧啾到忽见孤凤凰,
是类声和类形的结合。
“跻攀
分寸不可上”到“失势一落千丈强”
,可以和“上如抗,下如坠”印证,指肌肉通于肌肉运动
p>
觉:随着声音的上下高低,身体里起一种“抗”
“坠”
“攀”
“落”的感觉。
李贺《李凭箜篌引》
:
“昆山玉碎凤凰
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弦动紫
皇。<
/p>
”这里的“玉碎凤凰叫”
,
是以声类声<
/p>
,
但也可以唤起形象。王琦注:
“玉碎状
其声之清脆;
凤叫,
状其声之和缓。
”
又称:
“蓉泣
,
状其声之惨淡。
兰笑
,
状其声之冶丽。
”
就是以声类形了。
又注“融冷光”
:
“言其
声能变易气候”
,注“动紫皇”
:
“言
其声能感动天神。
”是听觉通于触
觉与感觉了。
通感还有曲喻的作用。曲喻是由一个比喻转到另一种感觉。韩愈《和水部张员外宣政衙赐百
< br>
官樱桃诗》
:
“香随翠笼擎初
到
,
色映银盘写未停。
”
樱桃是红的
,
说它香,
是视
觉通于嗅觉。
但
樱桃并不香,这个香
是从它象红花,由红花唤起的香。又韩愈《南山》诗:
“或竦若惊□
(
雉
鸣
)
”
,
“或背若相恶
< br>,
或向若相佑”
,
这就把眼中所
看到的石头
,
由竦立象雉
,
由雉引出雉鸣来,
即曲喻,
也即视觉通于
“惊□”
的听觉。
有
的石头相
“背”
或相
“向”
,
由相背或相向引出
“相
恶”或“相佑”来,是曲喻,也即视觉通于“相恶”
“相佑”的
感觉。石头不会发声或相恶相
佑,通过通感,打通了视觉与听觉感觉的界限。
宋祁《玉楼春》词
:
“红杏枝头春意闹”
,
李渔《窥词管见》七则:
“此语殊难着解。争斗有声
之谓‘闹’
p>
,桃李争春则有之
,
红杏‘闹’春
,
予实未之见也。
”王国维《人间词话》七
p>
:
“
‘红
杏枝头春意闹’
。
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
p>
”
说
“境界全出”
表示写出了作者的感情
,
即感到春意
的蓬勃。钱钟书在《通感》中指出
:
“
用‘闹’字,是想把事物的无声的姿态描摹成好象有声
音,<
/p>
表示在视觉里仿佛获得了听觉的感受。
”
这就是通感。
通感要求的是全身心地去感知生活,
或审美对象,从而捕捉到完整的艺术形象。
文以明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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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的一种观
念,是对文学作品中“文”与“道”关系的概括说法。文以明道的思
< br>想,早在战国时《荀子》中已露端倪。荀子在《解蔽》
、
《儒效》
、
《正名》等篇中,把“道”
看作客观事物的规律,又把儒家的“圣人”看作客观规律的体现者,总理天地万物的枢纽
,
因此要求文以明“道”
。汉代的扬
雄则在《太玄·玄莹》
、
《法言·吾子》等篇中,进一步提出<
/p>
了作者要遵循自然之道的问题,而最好体现自然之道的,他认为
是儒家的圣人及其经书,所
以又把明道与“宗经”
、
“徵圣”联系起来。这些初步的明道的思想,给了后来的刘勰以直接
p>
的影响。刘勰在《文心雕龙》中不仅设有《原道》篇,而且更加明
确地论述了文以明道的问
题:
“道沿
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
(
《原道》篇)
。强调“文”是用来阐明“道”的。
< br>唐代古文运动,为了反对六朝绮靡之风,曾把“文以明道”作为其理论纲领。如古文运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