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 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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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沙》
屈原
【作品简介】
本诗作于屈原临死前，
一般认为是诗人的绝命诗。
对诗题“
怀
沙
”，历代颇有歧见。洪兴祖《
楚辞补
注
》、朱熹《
楚辞集注
》
以为是“
怀抱沙石以自沉
”。
汪瑗
《
楚辞集解
》
< br>认为：
“怀者，
感也。
沙，指长
沙。”蒋骥《
山带阁注楚辞
》持相同见解：“
< br>曰怀沙者，
盖寓怀其地
(
指长沙
)
，
欲往而就死焉耳。
”从诗章本身内容情感和
《史记》所载屈原身世经历看，“怀沙”指“怀抱沙石
以自沉”的可
信度应该更大些。
诗篇
开首先刻画诗人南行时的心情，
两句极度表述忧郁、
哀
伤心理的诗句，一下子扣住了读者的心弦：“
伤怀永哀兮”、“郁结
纡轸兮
”，——表明诗人在初夏时节步向南方时，悲愤的情绪已
达到了难以自抑的地步。
客观环境对此时人物的心绪起了极好的
衬托作用——“
眴兮杳杳，孔静幽默
”，唯
此“杳杳”“无所见”、“静
默”“无所闻”，才更显出“
岑（
cén
寂静）
僻之境，昏瞀
（mào
心
绪紊乱）
之情
”(蒋骥《山带阁注楚辞》
)
。
诗人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
他没有将笔墨仅
仅诉诸于个人遭
遇的不幸与感伤上，
而是始终同理想抱负的实现
与否相联系，
希
冀以自身肉体的死亡来最后震撼民心、激励君主
，唤起国民、国
君精神上的觉醒，因而，诗篇在直抒胸意之后，笔锋自然转到了
对不能见容于时的原因与现状的叙述。
随之出现的是一系列的形
象比喻：或富理性色彩——“
刓方为圜
”、“<
/p>
章画志墨
”、“
巧倕不
< br>斵
”——以标明自己坚持直道、不随世俗浮沉的节操；或通俗生
< br>动——“
玄文处幽兮，
蒙瞍谓之不章”、
“离娄微睇兮，
瞽以为无明”、
“凤皇在笯兮，鸡鹜翔
舞”、“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怀瑾握
瑜兮”、
“邑犬
之群吠兮
”——用大量生活中习见的例子作譬，
以显
示自己崇高的志向与追求；
这些比喻集中到一点，
都旨在表述作
者的清白、忠诚却不能见容于时，由此激发起读者的同情、理解
与感慨，
从而充实了作品丰厚的内在蕴含力，
使之
产生了强烈的
感染力。诗篇正文末段的
“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
故”
，人们读来
也便更觉悲慨而泫然（xuàn
水滴落的样子）了。
最后部分的“
< br>乱辞
”，可以说是诗人情感达到高潮的表露。毫
无疑问，
在诗人看来，悲哀是悲哀，理想是理想，决不能因为自
己行将死去而悲痛至放弃毕生追求
的理想，
唯有以己身之一死而
殉崇高理想，才是最完美、最圆满
的结局，人虽会死去，而理想
却永远不会消亡。故而诗人最后唱道：“
< br>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
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
通读全诗，我们发现：全诗句子大都不长，显得简短有力，读上
去颇有急促感。从首句“
滔滔孟夏兮
”到篇终
< br>“乱辞”
，几乎大多是
四言句
(
加“兮”字为五言
)
，——这显然是诗
人的精心设计。作为
临终前的绝命词，完全符合诗人的实际心境，或换言之，正因为
面临自我选择的死亡，才会有气促情迫之感，而运用短促句，正
是这
种真切心境的实剖，
既反映了此时此刻诗人的实际感受与心
态，
也在情感与表达形式上与诗的内涵浑然一体，
从而使读者产
生了强烈的共鸣。诗人高超的艺术功力与匠心于此可见一斑。
【原文及注释】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孟夏
:
夏季
的第一个月
,
即农历四月
伤怀永哀兮，汩
(gǔ)
沮南土。
汩沮
:
急行。
眴
(shùn)
兮杳杳
(y
ǎ
o)
，孔静幽默。
眴
:
同
瞬
看的意思。
郁结纡轸
(
yūzh
ěn)
兮，离愍
(mǐn)
而长鞠
。
纡轸
:
委曲而痛苦。离慜
:
遭忧患。鞠
:
困穷。
抚情效志兮，冤
屈而自抑。刓
(wán)
方以为圜
(y
uán)
兮，常度未
替。
刓方以为圜：把方的削成圆的。刓
,
削。圜
,
同
圆
。常度
:
正常的
法则。替
:
废也。
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
易初
:
变易初心。本迪
:
变道。
章画志墨兮，前图未改。
章
:
明也。志
:
记也。绳墨
:
木工打直线的黑绳
,
比喻规矩
或法度。
内厚质正兮，大人所晟（
s
hèng
）。
巧倕
< br>(chuí)
不斵
(zhuó)
兮，孰察其揆
(
kuí)
正？
倕
:
人名
,
传说是尧时的巧匠。斵
:
砍
,
削。
玄文处幽兮，蒙瞍
（méng
sǒu）
谓之不章
蒙瞍：瞎子。章
:
< br>文彩。
离娄微睇
（dì）
兮，瞽
(gǔ)
谓之不明。
离娄
:
传说中的人名
,
善视。睇
:
微视。
瞽
:
瞎子。
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
凤皇在
笯
(nú)
兮，鸡鹜
(wù)
翔舞。
笯
:
竹笼。鹜
:
鸭子。
<
/p>
同糅
(róu)
玉石兮，一概而相量。<
/p>
糅：混杂
夫惟党人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
臧
:
同
藏
。指藏于胸中之抱负。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瑾、瑜<
/p>
:
均美玉。
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
非俊疑杰兮，固庸态也。
文质疏内兮，众不知余之异采。
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
委积<
/p>
:
丢在一旁堆着。
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
重华不可
遻
(è)
兮，孰知余之从容！
遌
:
遇。
古固有不并兮，岂知何其故！
汤禹久远兮，邈而不可慕。
邈
:
遥远。
惩连改忿
(
fèn
生气，恨
)
兮，抑心而自强。
离闵而不迁兮，原志之有像。
闵
:
祸害
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
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
大故
:
死亡。
乱曰：
浩
浩沅湘，分流汩
(gǔ)
兮。
汩
:
指水流疾貌
,<
/p>
或为水的急流声。
脩
< br>(
xiū)
路幽蔽，道远忽兮。
脩
:
长。
<
/p>
曾唫
(yín)
恒悲，永慨叹兮。
唫
:
同
吟
。此下四句据《史记》
补入。
世既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
怀质抱青，独无匹兮。
伯乐既没，骥焉程兮。
焉
:
怎么
,
哪里。程
:
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