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中国共产革命中的毛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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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2月14日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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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4日发(作者:香水百合花)


中国共产革命中的毛的因素



南京大学



高华教授





在今天的中国,


有关毛泽东的叙述,


是 一个被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话题,



关毛泽东的研究已经越出学 院的范围,


不同年龄段的人,


不同社会背景的人,



会有自己的对毛的叙述,


有时,

< br>这些叙述是和具体的历史事实相联系的,


有时这


些叙述只 是表明一种态度和立场,


而不一定要有具体的历史事实作基础,


也就是


说,把毛已抽象出来,成为一个符号象征。这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毛对中国的< /p>


影响有何等深远,


尽管他已去世二十七年,


中国的情况和他离世时相比,


已发生


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们是学历史的,应该比较客观,但 即便这样,不同的历史学家,他们的


有关对毛的叙述也是不一样的,

一个原因是不同的历史学家或学者,


他们有不同


的评价系统 ,再有,就是毛作为一个大政治家,大思想家,他有着不同的面相,


梁漱溟先生就说过:


“毛泽东不是一个,而是变化中的许多个”,当我们只看到


毛的 一个或几个面相,有不同看法,发生争论就在所难免了。对于毛,自可以有


不同的认识角 度,


这些不同的认识角度构成了一个很宽大的平台,


能够帮助我 们


来认识毛泽东这个在二十世纪中国舞台上极其重要,


极其复杂 的历史人物。


我只


能从自己的认识角度,就这个问题粗线条的谈 一些看法。




(一)




我 谈的主题或一个基本线索是:毛泽东的崛起和


1949


年中国共 产革命的胜


利,


也就是中国共产革命中的毛的因素。

< p>
毛在晚年对他一生的事业也作过自我评


价:我一生做了两件事,一是把日本 人打败,把蒋介石赶到了台湾;二是发动了


文革。对第一件事,没有人反对,第二件事, 支持的不多,反对的不少。




毛在中 共崛起与他是中共最有名的军事领袖分不开的。


1927



9


月之后,


毛上山,


但是当时中共党人上山的也很多,


毛有什么特别之处呢?第一,


他做的


最成功,


第二,


毛不仅仅是军 事领袖,


他在政治上也有许多见解,


1928

< br>——


1930



毛在赣南和闽西 开创出一片新天地:


这就是以共产党军队为中心,


发挥政治动员


的巨大功能



,开展土地革命,争取底 层群众支持,创建中国的红色政权。而他


的基本的政治态度和领导风格也在这个时期浮现 了出来了:



1


,重视革命暴力,



强调革命专政对于无产阶级反抗和夺权的极端重要性,



2


,有一套改变中国的大见解,随形势变化而变化,从不放弃,



3


,重视动员底层群众,



4


,非常现实主义,



5


,强势的领导风格,




这五点一直延续到


1976


年毛逝世,基本没有改变。



1928


年后的上海中共中央:



1


、以城市为中心,



2


、对毛乐观其成,



虽然有时觉得毛偏离“正统”,但基本上对毛是肯定和支持的,


1928


年在


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毛缺席仍被选为中央 委员。


1930


年后,因生存环


境日益 恶化,


上海中央向江西转移,


1931


年底


-1933


年春,


上海中央到达江 西苏


区,与毛的分歧冲突加剧:毛的军事路线与中央的军事路线的分歧是最重要的;


其次,党中央要树立新权威而对毛加以防范,中央的路线是“进攻路线”、

< br>“阶


级决战”,毛的军事路线:敌强我弱,要有长期的观点,要避实就虚,集中兵 力


打歼灭战,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大幅度前进,大幅度后退,不以一城一地


为目标



,在运动中歼灭敌人,毛的这一套确 实很成功,将国民党军的几次围剿


都打破了,创造了“以少击多”的典范,留苏派在周恩 来等的支持下,取得了政


治上的成功,一个苏式社会在江西二十多个县建成,但由于没有 军事上的成功,


蒋介石以“步步为营”、“碉堡政策”逐渐蚕食中央苏区




1934



10


月,红


军被迫长征,长征途中损失惨重,到了遵 义,为了党和军队的生存,领导层决定


开会,也是毛有意促成的。他有句名言,当仁不让 。在这次会议上,毛分化了国


际派,争取了周恩来,毛重新进入核心层,毛这时的权力还 是相对的,尽管他已


成了最重要的领袖之一。毛泽东以后说过,他这个人是



“本来很灵”,“但被


扔到茅坑里去,搞得很臭” 的“菩萨”,在遵义又开始“香起来”,并被大家捡


了起来,果然遵义会议后,他立即就 行动了起来。



毛面临的两个问题



1




如何对付国民党?



2




如何进行党内整合?



毛在

< p>
1938


年和梁漱溟先生说过,他是“以其道易天下者”,


1935



1936


年,面对 国民党的军事追击,中共及其军队的生存,是压倒一切的头等问题,但


是对毛而言,事实 上却存在着并行的两条战线。



第一条战线是对付国民党的外部 战线。不言而喻,


“易天下”即是缚国民党


之“苍龙”。在中共 未夺取政权之前,威胁中共生存和发展的主要力量只能是蒋


介石政权。因此,如何回击并 打败国民党,不仅是毛须臾不能忘怀的首要问题、


也是毛用以凝聚、驾驭和统一全党的最 重要的政治理念和驱动力量。



与第一条战线相比,

< p>
第二条战线虽不那么凸显,


却同样重要——这即是对党

内进行统合的战线。


显而易见,


欲易蒋介石政权之天下,< /p>


若不牢牢掌握中共及其


军队,


则一切免谈 ;


而易国民党之天下,


又必先改变毛所认为的凡不利于夺取国< /p>


民党政权的中共方针、


政策等各个方面,


是故,


第一条对外战线与第二条对内战


线,两者之间又存在着密 切的联系。



1935



1936


年,毛泽东将其侧重点主要放在对付国民党的第一条战线,在


毛的努力下,


红军阻遏了国民党对陕北的军事进攻,

< br>使中共的生存环境获得了明


显改善。


毛在军事上的成功,


对其政治生涯有极重要的意义:


在一个相当长的时


期内,


毛只是以擅长指挥军事而著称于中共党内,


从 主要担负军事领导责任到一


身兼负党和军队的决策以及指挥责任,毛泽东在党和军队中发 挥的作用日益突


出,此既是中共领导体制在战时环境下变化的产物,又与毛所占据的特殊 地位,


他所拥有的独特的政治资源有关。同时,这也是毛顽强努力的结果。



中共领导体制在战时状态下发生的变化,


对毛泽东 顺利地将其在军事指挥领


域的权力延伸至党的领域有着直接的影响。

长征前夕,


战况瞬息万变,


形势极端


危急,


为了适应战略大转移的战时需要,


党和政府系统全部并 入军队,


而中共全


部权力完全集中于博古、

李德、


周恩来领导的


“三人团”



遵义会议虽取消了


“三


人团”,但在< /p>


1935



3


月,又根据毛的提议,为便于“应付紧急军事行动”,


重组由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组 成的“新三人团”。然而,“新三人团”的体


制却不同于老“三人团”,代表党的洛甫并 不在“新三人团”之列。遵义会议原


来决定,


周恩来是代表党在 军事上下最后决心者,


毛泽东辅助周工作,


但到


1935


年春夏之交,


周恩来与毛泽东调换了角色—— 周成了毛的辅助者。


这样毛成了事


实上的中共最高军事指挥者。


毛与周角色的互换对毛有重大意义,


在紧张的战时


状态下,


军队与党实际已溶入一体,


当毛置身于领导 军队的关键地位时,


事实上


他己处于随时可以领导党的有利位置 。





正是 基于上述因素的合力作用,


毛泽东在


1935

< br>一


1936


年使自己在中共领导


层中愈来愈处于最有实力、


最具影响力的地位,


在大敌当前,< /p>


全力指挥军事的同


时,


毛对党的大政方针 和全局性方面的工作保持着高度的关心。


一方面,


毛不敢


冒任何风险,


谨慎地在莫斯科划定的禁区前穿插迂回,


努力维持着中央领导层的


稳定;


另一方面,

< p>
毛又不失时机,


利用战时状态提供的组织机构变动频仍的机会,

< p>
巧妙地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和特殊地位,


有条不紊、


小心翼翼地对党的重要机构进


行局部调整。


< br>然而毛的胸臆仍难以抒解——在莫斯科和中共党内的压力下,


毛被迫长期违


心接受对中共过去政治路线的评价。



“中共 的政治路线是正确的”,这不仅因为它来自莫斯科,也因为它是遵义


会议参加者所一致拥 护和接受的正式结论,


它同样是毛泽东与洛甫政治结合的基


础。 在军事压力紧迫和毛急于出山的


1935


1


月,他为了长远目标和出于现实


的考虑,可以同意这个结 论,但是到了


1937


年,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再继续


维持这个结论,


就愈发显得强人所难了。


这个 结论之所以要修正,


是因为它关系


到毛泽东能否实现其


“道”



从而在政治前途上开辟一新的境界。< /p>


不推翻此结论,


便无从催毁“教条宗派集团”的政治合法性基础, 更无法打破令毛感到压抑的、


弥漫于中共党内的浓厚的俄化氛围,毛就难以顺利地推行他 的改造。





一向末被史家注意的


1937


年的刘、洛之争对中共历史有着 重大影响,这场


争论的实质是如何看待中共


1927

< p>


1937


年的政治路线及是否改组中共领导构成


的问题。


尽管毛泽东完全赞同刘的观点,


但囿于党内的强烈反对和洛甫激烈的抵


拒,


毛只是有节制地表 明了自己对刘少奇观点的支持,


而未全面阐述他个人对十


年路线 的总体看法。


刘洛争论虽以洛甫意见占上风而告结束,


但毛洛联 盟从此正


式解体,而毛刘长达


30


年的政治结合的基础却因此次争论而告奠定。



(二)



1937

年七七事变爆发,国内形势急剧转变,历史遗留问题尚未解决,党内


又就与国民党统 一战线的政策和八路军军事战略方针问题发生了新的分歧,


毛泽


东陷入了


1935


年以来最严重的困境。



1937



8

< br>月下旬,在洛川会议上,毛提出的利用抗战时机全力发展中共及


其武装、


八路军以游击战为其主要作战方式、


将军队主要力量用于开辟敌后中共< /p>


根据地等一系列主张遭到中央核心层部分成员冷遇,


周恩来且带头 对毛的主张表


示异议。这是遵义会议后,毛在中央核心层所遇到的第一次挫折,



“运动游击


战”方针受到军方领导人的一致拥 护,毛面临军方与其疏离的现实危机。



1937



11


月底,王明身负莫斯科要求中央转变方针的重 大使命,以共产国


际执委、书记处书记的身份飞返延安。王明且以天子门生自居,口衔天 启,传达


斯大林要求中共全力加强与国民党合作的新方针,


受到 周恩来等的一致拥戴。



且在


1937



12


月政治局会议上,


不指名批评毛把独立自主提得太高,


而没有实


行抗日 高于一切的原则。



面对来自莫斯科的巨大压力和政治局内的一 致声音,毛泽东虽然隐约其辞,


但最终取与大多数政治局委员相一致的立场,

< p>
对王明的新方针随声附和,


此亦所


谓“言不必信, 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王明返国对毛泽东造成的冲击既深又 远。


1937



12

< br>月后,在中共党内事实


上形成了毛、王共治的局面,毛的影响相对下降。


1937


年未至


1938


年夏,这是


毛在遵义出山后政治上最失意的时期。毛自称,在这段时间“鬼都不上门” ,此


话可能言过其实,但其政治影响相对减弱却是事实。



虽然毛泽东在政治上遭到严重的挫折,但他并未就此罢休,


1 937


年底至


1938


年夏,毛韬晦养 气、进行各项准备,为挽回颓势竭尽一切努力。



在毛的各项准 备中,理论的准备占据重要位置。毛深知“欲动天下者当动天


下之心”

< br>,


若不建立起自己的有说服力的概念系统,


便无法在新的 形势下使其同


事折服。


而要拿出这一套概念系统,


又必须在莫斯科的菜单里进行精心选择,



加以自己 的佐料,使其既有莫斯科可以接受之外观,又有自己的灵魂。



此项工程难度甚大,非大手笔无以完成。


1935


年前,毛尽管 已萌生种种想


法,


但多属对当时党政策之直观反应。

< p>
只是到了抗战阶段,


当毛已研读了一批列


宁、


斯大林著作,


毛的一套想法才在与其政治对手的较量中逐渐系统化和 概念化。


与王明等的分歧更刺激了毛理论思维的活跃,


促使他创 造出几个极具攻击力的概


念术语。





1938



8


月,王稼祥返国带来了季米特洛夫支持毛为中共核心的口信,毛


乘势立即召开中共六中全会,就此正式提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新概念,将



“道”


在全党和全国完全公开。


毛正式亮出 自己的旗号: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使中共在抗战中获得正当性,


也为夺取


“解释权”


走出关键的一步,


毛明确表示,


中国不仅从马列主义 ,


而且还要从中国文化传统中吸取精神资源。


毛的


“马克思


主义的中国化”,就其大的方面而言,即在于他吸取、运用马列阶级 斗争、暴力


革命的思想和苏共党的组织结构形式,将其与中国历史重大遗产——农民造反 、


“马上打天下”


的传统融汇统一,


使 之转化为由共产党领导的、


推翻国民党统治


的现代农民大革命。


作为中共摹本的俄式革命理论及经验,


虽在毛将中国传统遗


产转化为现代农民革命战争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俄式理论及 其经验与毛


的观念和行动又常有不合之处。


“马克思主义的中国 化”


的口号为中国的共产主


义运动注入了民族主义的活力和色彩 ,


它不仅为毛所有的观点提供了合理性的解


释,


也给毛提供了自由活动的广阔空间,


它更有助于改变


“ 中共乃外来观念之产


物”


这一在当时颇为流行的观念,


而大益于中共在中国社会的生根。


在民族主义


高 涨的抗战阶段,


毛抓住


“中国化”


的旗 帜,


立时使王明等陷于窘境而无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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