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张岱的小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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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2月22日 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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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2日发(作者:唐壁)


试论张岱的小品文








梦醒寻梦



——张岱及其小品文



摘要:张岱是晚 明小品文的集大成者。张岱的出身遭际和社交氛围,造就了他


博雅风流、愤世谐谑的名士 风度;张岱小品的内容十分丰富,殆同一幅全景式


的明末风俗画;所表达的思想感情十分 复杂,而最值得注意的是郁积其中的黍


离情结;审美品味求真求廉、求空灵自然;风格洒 脱谐谑、恣肆;境界既世俗


又博雅,既真切又空灵。



关键词:张岱;名士风度;黍离情结;小品品位



小品一词,原指节略本佛经。《世说新语文学》:“殷中军读小品。”刘孝标


注:“释氏《辨空经》有详者焉,有略者焉。详者为大品,略者为小品。”而后


世称小品 多指一种特定的文体。其体裁十分多样,可以是游记,可以是书信,


可以是序跋,可以是 铭赞,可以是传记,也可以是杂感等等,不拘一格。其体


制的特点是短小精悍,以小见大 ,以少总多,小而活泼生动,小而奇曲隽永,


小而雅有情趣,饶有艺术个性和品味。其内 容或发议论、兴感叹,或泄郁愤、


抒雅情,或谈掌故、稽史实,或评诗文、鉴文物,或赞 颂,或谐谑,或悼亡,


或刺世,总之,直抒性灵,袒露胸臆。行文也舒卷自如,洒脱自然 ,意到笔


随,生动活泼,不问秦汉,无论唐宋。小品文之兴衰,一如潮汐之有时。其勃< /p>


兴繁荣,往往在王朝衰败、王纲解纽的时代。其滥觞于儒学渐寝、礼教败坏的


魏晋。唐末,时局动荡,“诗风衰落,而小品文放了光辉——正是一塌糊涂的


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鲁迅《小品文的危机》)宋代小品的巨擘当数风流


倜傥,才高 命蹇,几遭贬谪的苏轼。而小品文的再度辉煌,则是万历迄明亡的


晚明时期。先后出现了 李贽、徐渭、汤显祖、三袁兄弟、钟惺、谭元春、屠


隆、王思任、陈继儒、李流芳、姚希 孟等一大批小品文大家。作品之多,流派


之众,风格之卓异,在中国古代散文史上堪称空 前绝后,而作为这一小品文创



****


的集大成者的,则是明末清初的张岱。



一、张岱的名士风度



张岱

< p>
(1597



1684


年 ,一说卒于


1689


年),字宗子、石公,号陶庵、蝶庵、会< /p>


稽外史等,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祖籍四川绵竹,故又自称“蜀人”、“古


剑”。张岱出身于仕宦之家。高祖天复,官至云南按察副使,甘肃行太仆卿。


曾祖张元汴,隆庆五年


(1571)


状元及第

< br>,


官至翰林院侍读,詹事府左谕德。祖父


张汝霖,万历二 十三年(


1595


)进士,官至广西参议。父张耀芳,副榜出身 ,


为鲁藩右长史。张岱的出身,又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先辈均是饱学之儒,


精通史学、经学、理学、文学、小学和舆地学。天复、元汴父子曾撰修《绍兴

府志》、《会稽志》及《山阴志》,“三志并出,人称谈迁父子。”(《家


传》)< /p>


(


下引张岱诗文及评论出自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1


年出版、夏咸淳点校的


《张岱诗文集》者,均只注篇 名。)祖父汝霖,“幼好古学,博览群书。”


(同上)至老,手不释卷。曾积三十年之精 神,撰修《韵山》,后因与《永乐


大典》类同而辍笔(《陶庵梦忆韵山》)。张氏三世藏 书,岱“自垂髫聚书四


十年,不下三万卷。”(《陶庵梦忆三世藏书》)张岱的出身,还 是一个文艺


之家。祖孙几代都工诗擅文,咸有著述。天复有《鸣玉堂稿》,元汴有《不二


斋稿》,汝霖有《石介园文集》,耀芳“善歌诗,声出金石。”(《家传》)

< p>
张氏从汝霖起,自蓄声伎,讲究此道。耀芳“教习小蹊,鼓吹戏剧。”(《家


传》)到张岱这辈,则“主人精赏鉴,延师课戏,童手指千。蹊童到其家,谓


‘过剑门 ’,焉敢草草。”(《陶庵梦忆过剑门》)他拜师学琴,习曲三十余


首,指法“练熟还生 ,以涩勒出之。”(同上《绍兴琴派》)并“结丝社,月


必三会之。”(同上《丝社》) 张岱仲叔联芳,“能写生,称能品”,与沈


周、文征明、董其昌、李流芳辈“相伯仲”。 又好古玩,富收藏,精鉴赏,


“所遗尊


、卣彝、名画、法锦,以 千计。”(《附传》)张岱耳濡目染,亦


自手眼不低,所作种种文物古玩之题铭,诸多磁 窑铜器之品评,确为行家里


手。



张岱 生活在明清鼎革之际。明中叶以后,宦官擅权,奸臣当道,特务横行,党


争酷烈,内忧外 患,愈演愈烈。贤能忠直,或被贬逐,或遭刑戮。与此同时,


思想界涌现了一股反理学、 叛礼教的思潮。以王艮、李贽为代表的王学左派,


公开标榜利欲、情欲为人之本性,反对 理学家的矫情饰性,主张童心本真,率


性而行。这无疑是对传统礼教的反叛,对程朱“存 天理,灭人欲”的理学的挑


战。在这种思潮的推动下,文人士子在对社会黑暗绝望之余, 纷纷追求个性解


放:纵欲于声色,纵情于山水,最大程度地追求物质和精神的满足。他们 一方


面标榜高雅清逸,悠闲脱俗,在


****

< br>雪月、山水园林、亭台楼榭、花鸟鱼虫、


文房四宝、书画丝竹、饮食茶道、古玩珍 异、戏曲杂耍、博弈游冶之中,着意


营造赏心悦目、休闲遣兴的艺术品味,在玩赏流连中 获得生活的意趣和艺术的


诗情;另一方面他们在反叛名教礼法的旗号下,放浪形骸,纵情 于感官声色之


好,穷奢极欲,焚膏继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 以


侈靡相高。”(张瀚《松窗梦语》卷七)如果说前者主要表现他们的避世玩世


的话,那末后者主要发泄他们的傲世愤世。在张氏祖孙的交游中,不乏这样的

文人名士。如徐渭、黄汝亨、陈继儒、陶望龄、王思任、陈章侯、祁彪佳兄弟


等,正 是这样的家庭出身,这样的社会思潮、人文氛围,造就了张岱的纨绔习


气和名士风度,决 定了他的《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和《王郎


文集》的


主要内 容。



张岱自称: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 好娈童,好鲜衣,好


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 ,兼以茶


淫橘虐,书蠹诗魔。(《自为墓志铭》)可谓兼纨绔子弟的豪奢享乐习气和晚< /p>


明名士文人纵欲玩世颓放作风兼而有之。张岱博洽多通,经史子集,无不该


悉;天文地理,靡不涉猎。虽无缘功名,却有志撰述。一生笔耕不辍,老而不


衰 。所著除《自为墓志铭》中所列十五种之外,还有《王郎


诗集》、《有明


于越三不朽图赞》、《石匮书后集》、《奇字问》、《老饕集》、《陶庵肘后


方 》、《茶史》、《桃源历》、《历书眼》、《涫朗乞巧录》、《柱铭对》、


《夜航船》、 杂剧《乔坐衙》、传奇《冰山记》等共三十余种。其中《夜航


船》一书,内容殆同百科全 书,包罗万有,共计二十大类,四千多条目。张岱


涉猎之广泛,著述之宏富,用力之勤奋 ,于此可见。而他与一般玩物之纨绔、


玩世之名士的畛域,也于此分界。



张岱对于自己的才高命蹇,是不胜其愤的,并将其愤世疾俗之情,寓于山水:


以绍兴府治,大如蚕筐。其中所有之山,磊磊落落,灿若列眉,尚于八山之


外,犹遗黄琢。则郡城之外,万壑千岩,人迹不到之处,名山胜景,弃置道


旁 ,为村人俗子所埋没者,不知凡几矣。(《黄琢山》)余因想世间珍异之


物,为庸人埋没 者,不可胜记。而尤恨此山生在城市,坐落人烟凑集之中,仅


隔一垣,使世人不得一识其 面目,反举几下顽石以相诡溷。


****


之不幸,一至


于此。(《峨眉山》)



这两段文字,一则言名 山胜景被埋没之多,另一则言其被埋没之易。在反复回


环的议论感叹之中,发泄了他不遇 的憾恨和对世俗的鄙薄,深得柳宗元《永州


八记》的骚体之精髓。但宗子毕竟不同于宗元 :“山果有灵,焉能久困?余为


山计,欲脱樊篱,断须飞去。”(《峨眉山》)他比宗元 多了一分自信,多了


一分诙谐。



二、张岱的黍离情结



与前辈小品文作 家不同,年届知命的张岱经历了天老地荒的巨变:满清入主


,



稷倾复,民生涂炭,家道破败。他坦言自己“学节义不成”(《自为墓志


铭》),“忠臣邪,怕痛。”(《自题小像》)只能“避迹山居,所存者,破


床 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


(《自为墓志铭 》)不得不在垂暮之年,以羸弱之身,亲自舂米担粪:“身任


杵臼劳,百杵两歇息”“自 恨少年时杵臼全不识。因念犬马齿,今年六十七。


在世为废人,赁舂非吾职。”(《舂米 》)“近日理园蔬,大为粪所


困。”“婢仆无一人,担粪固其分。”“扛扶力不加,进咫 还退寸。”(《担


粪》)今昔生活对比,不啻霄壤,真如隔世。于是他“沉醉方醒,恶梦 始觉”


(《蝶庵题像》)再忆梦寻梦,撰成《二梦》,“持向佛前,一一忏悔。”


(《自为墓志铭》)他也曾“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

< br>息人世。”(同上)在极其艰难的物质条件和十分痛苦矛盾的精神状态下,前


后历 时二十七年(其中明亡后十年),五易其稿,九正其讹,撰成《石匮书》


这部二百二十卷 纪传体明史的煌煌巨著。后又续撰成《后集》以纪传体补记明


崇祯及南明朝史事。诚如清 毛奇龄在《寄张岱乞藏史书》中所称:“将先生慷


慨亮节,必不欲入仕,而宁穷年厄厄, 以究竟此一编者,发皇畅茂,致有今


日。此固有明之祖宗臣庶,灵爽在天,所几经保而护 之式而凭之者也。”



关于《陶庵梦忆》的写作,作者在《梦忆序》中自云:



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粱,车

< br>旅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不次岁


月, 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


人民,翻用自喜 ,真所谓痴人面前不得说梦矣。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


是一番梦呓。因叹慧业文人 ,名心难化。正如邯郸梦断,漏尽钟鸣,卢生遗


表,犹思摹拓二王,以流传后世,则其名 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


烈,犹烧之不失也。作者梦醒,而忆梦记梦,真邪,梦 邪?真而成梦,梦又似


真,这是作者的心态;悔邪,喜邪?悔而翻喜,喜而实悲,这是作 者的心情。


这种极其复杂矛盾的心情、百感交集的心态,在他的《自为墓志铭》中表现得


最为集中和深刻。其中有自夸自诩者,如列数平生著述


,


追忆


6


岁时巧对陈继儒


所试屏联之事;有自夸兼自悔者,如所列种种少时所好;有迷茫不解者,如所


列“七不 可解”;有梦醒彻悟者:“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回首二十年


前,真如隔世”。作者 的《梦忆》,以朱明发迹之钟山为卷首,悲叹“孝陵玉


石二百八十二年,今岁清明,乃遂 不得一盂麦饭,思之猿咽。”以营造自己的


生圹,于梦醒之后,寻得的王郎


福地煞尾


(


《陶庵梦忆·王郎


福地》


)


,是


有不胜铜驼荆棘之悲的 。所以伍崇曜比之于孟元志的《东京梦华录》、吴自牧


的《梦粱录》,“均于地老天荒, 沧桑而后不胜身世之感。兹编实与之同。”


(《陶庵梦忆跋》)所不同者,张岱用的是小 品文这种文体,且“间涉游戏三


昧”而已。《梦忆》的内容十分丰富,所记风土民俗,地 域遍及会稽、杭州、


苏州、镇江、南京、扬州、兖州、泰安等地;时节则有元宵、清明、 端午、中


元、中秋等;风俗则涉及张灯烟火,庙会香市,观荷扫墓,演戏赏月,观潮赛< /p>


舟,校猎演武等;旁及美食方物,花卉茶道,古玩器皿,林林总总,琳琅满


目。“奇情奇文,引人入胜,如山


****


上,应接不 暇。”(金忠淳《陶庵梦忆


跋》)《梦忆》所表达的思想感情十分复杂,其中有追忆怀恋 ,如《张氏声


伎》、《方物》和《不二斋》;有调侃嘲讽,如《嘘社》、《张东谷好酒》 、


《西湖七月半》;有赞誉,如《濮仲谦雕刻》、《姚简叔画》、《柳敬亭说

< p>
书》;也有揭露,如《陶庵梦忆包涵所》,描写副使包涵所“穷奢极欲,老于


西湖二十年。”晚明官吏之奢华纵欲,可见一斑。奢靡如此,明朝安得不亡。


如《陶庵 梦忆冰山记》,描写该剧演出时,观者数万人。当演到魏党“杖范元


白,逼死裕妃时,观 众怒气忿涌,噤断护惜。至颜佩韦击杀缇骑,枭呼跳蹴,


汹汹崩屋。”反映出民心民意对 阉竖当政的厌恶和气愤。《陶庵梦忆·二十四


桥风月》写二更灯烬,那些“尚待迟客”的 妓女,“或发娇声,唱《擘破玉》


等小词,或自相谑浪嘻笑,故作热闹,以乱时候;然笑 语哑哑声中,渐带凄


楚,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见老鸨,受饿、受笞,俱不可知 矣。”揭


示了繁华掩盖下的凄惨,强颜欢笑掩盖下的辛酸。总之,“兹编载方言巷咏,< /p>


嬉笑琐屑之事。然略经点染,便成至文。读者如历山川,如睹风俗,如瞻宫阙


宗庙之丽。殆与《采薇》、《麦秀》同其感慨,而出之以诙谐者欤?”(佚名


《陶庵梦忆·序》)对张岱的大部分小品,都可作如是观。如在《姚长子墓志


铭》中,他 为姚长子这位以自己的牺牲为代价,计歼倭寇百三十人,解救全乡


百姓于劫难的佣仆树碑 立传,赞颂其风节功绩:“醢一人,活几千万人,功那


得不思?仓卒之际,救死不暇,乃 欲全桑梓之乡。”焉知作者树碑立传的目


的,不是在借旌表抗倭义烈,赞颂抗清英雄呢? 其中所蕴涵的爱国之情,是显


而易见的。在《赠沈歌叙序》中,他盛赞友人沈素先“坚操 劲节,侃侃不挠,


固刀斧所不能磨,三军所不能夺矣。国变之后,寂寞一楼,足不履地, 其忠愤


不减文山,第不遭柴市之惨耳。”他觉得“忠臣义士,多见于国破家亡之际。


如敲石出火,一闪即灭。”“不急起收之,则火种灭矣。”(《越绝诗小

序》)所以他选辑《越绝诗》和《于越三不朽图》为之作赞作序。为使“忠义


一线不 死于人心”,他编撰《古今义列传》,“自史乘旁及稗官,手自钞集”


(《古今义列传序 》),“十年搜得烈士数百余人,乎自删削,自成一家之


言。”(祁彪佳《义列传序》) 可谓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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